没有爆炸,至少没有众人预想中那种惊天动地、能将怪物彻底炸成碎片的轰鸣,死寂般的沉寂在废墟中短暂蔓延,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那枚黑色的高爆燃烧弹,承载着赵雅满腔仇恨与决绝灌注的武器,在精准飞入怪物深渊般的巨口后,并未立刻爆发。没入咽喉的瞬间,只发出一声沉闷到近乎虚无的噗响,微弱得像一颗小石子被扔进幽深的寒潭,仅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涟漪,却让在场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更紧,隐约察觉到暴风雨前的压抑。
下一秒,极致的光与热骤然从怪物的体内轰然爆发,瞬间撕裂了周遭的沉闷。那不是寻常火焰的赤红与灼热,而是一种被压缩到极致的纯粹能量,通体裹挟着刺眼的白光,如同一颗微型太阳在它的胸腔里被瞬间点燃,光芒炽盛到让人无法直视,连空气中的热浪都陡然暴涨,扭曲的光线将废墟的轮廓映照得格外诡异。
怪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像一只被过度充气的气球,原本介于血肉与金属之间的灰黑色皮肤,被体内透出的刺眼白光撑得近乎透明,能清晰看到皮下那些缠绕交错的血管与机械线路。此刻血管正疯狂扭曲搏动,线路则在高温下滋滋作响、逐渐熔断,内里的一切都在能量的冲击下沸腾瓦解,透着一股末日般的狰狞。
“吼——!”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绝望嘶吼陡然炸响,从怪物的喉咙里艰难挤出,那声音混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质感,既有周明远残存意识里的痛苦哀嚎,也有噬光者作为异兽的濒死悲鸣,两种执念在躯体即将崩解的瞬间交织,满是不甘与毁灭前的疯狂,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周遭的碎石屑都跟着簌簌掉落。
“轰!”终于,怪物的胸膛再也承受不住体内狂暴的能量,轰然炸开。一股黑色粘稠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裹挟着强烈的腐蚀性气味,混合着破碎的内脏残骸与烧焦变形的金属零件,像一场致命的黑雨,朝着四周疯狂喷溅,所落之处,混凝土地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坑洼,冒出刺鼻的白烟。
陆沉始终站在原地未动,他所在的位置是精心选定的指挥位,距离爆炸中心有着经过精密计算的安全距离,足以规避大部分致命伤害。可千算万算,他终究漏了一样东西——风。液氮与灼热空气剧烈对撞形成的混乱气流在废墟上空肆意穿梭,毫无规律地改变着一切物体的轨迹。
一滴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血液被乱流裹挟,硬生生偏离了原本的下落轨迹,像一颗被命运修正了弹道的子弹,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陆沉的左肩。“滋啦——”一声轻微却足以让人心脏骤停的灼烧声响起,他身上那件由凯夫拉纤维混合特种合金丝制成的黑色作战服,在接触到黑血的瞬间,如同被泼上了高浓度强酸,瞬间冒起一股白色刺鼻的浓烟。
坚韧的纤维与合金丝在腐蚀作用下迅速溶解、碳化,很快便破损不堪,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紧身作战内衬,紧接着,内衬也被逐渐侵蚀,露出他古铜色坚实的皮肤。灼热与刺痛瞬间席卷而来,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血肉,痛感顺着神经飞速蔓延至全身,每一寸肌理都在叫嚣着不适。
陆沉的眉头,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第一次狠狠皱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不自觉地紧咬,却没有发出一丝痛哼。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那只在爆炸中疯狂挣扎、身躯逐渐崩解的怪物,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对胜利的绝对执着。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像受惊的闪电般猛地冲了过来,是温欣。往日里她总是冷静从容,哪怕身处险境也能保持理智,可此刻她的脸上满是近乎本能的恐慌,眼神里写满焦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脸颊,手里紧紧攥着一支金属针管,管内装着一管淡绿色的粘稠膏体——那是她和叶梓用光合食品提纯物紧急制作的防护膏,也是目前仅有的能抵御腐蚀性物质的东西。
她几步冲到陆沉面前,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丝近乎粗暴的急切,伸手便撕开了陆沉肩上早已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布料,露出下面被灼烧得泛红起泡的伤口,随即毫不犹豫地将针管里冰凉的药膏狠狠挤在伤口上,指尖快速涂抹均匀,动作急促却精准,生怕慢一秒就会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可意外再次降临,那只早已濒死的怪物,不知从哪里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甩动起它那条已经断裂大半的手臂,残余的力量依旧凶悍,又一捧黑色的血液被狠狠甩了过来,朝着陆沉与温欣的方向直扑而来。
温欣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动作。她猛地侧过身,将自己的右臂牢牢挡在了陆沉身前,用后背护住了他的伤口,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噗。”一声沉闷的声响,几滴滚烫的黑血精准溅落在她白色大褂的袖子上,瞬间将洁白的布料腐蚀出几个黑洞,同时也溅在了她那截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的小臂上。温欣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嘴唇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但她按在陆沉肩上涂抹药膏的手,却依旧稳定得没有丝毫晃动,哪怕手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也始终没有挪开半分,只是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陆沉的目光终于从怪物身上移开,缓缓落在温欣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又落在她正在被黑血腐蚀、逐渐泛红起泡的手臂上,漆黑的眼眸里骤然掀起一丝波澜,复杂的情绪在眼底快速翻涌,久久未曾平息。
温欣察觉到他的目光,艰难地抬起头,强行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轻声说道:“没事,我有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