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白飞强撑着站起身。左肩和肋部的伤口在动作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不敢久留。
那个使黑剑的老道士,法力高深,手段狠辣,绝不会轻易放弃。必须远离这里。
他撕下更干净的布条,重新紧了紧伤口,将那股疼痛强行压下。随即,他收敛了所有妖气,悄无声息地没入山林深处。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在崎岖的山路与茂密的林间穿行,依靠着敏锐的直觉,避开可能存在的追踪。
渴了饮山泉,饿了捕猎最普通的小型野兽,生啖其肉。他像一道沉默的灰色影子,在荒野中艰难地移动,大部分时间都在徒步,只有在确认绝对安全、且需要快速穿越开阔地带时,才会短暂地低空飞行一段。
伤势和妖力的恢复都比预想中更慢。与黑剑张长老的一战,消耗的不仅是妖力,更有一种精神上的疲惫。那五指拳心剑几乎抽干了他的潜力,更是伤及了些许元气。
这天,他来到一条清澈的山涧边。溪水潺潺,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腹中的饥饿感再次袭来,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水底游动的几尾肥硕山鲶鱼,准备伸手去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溪水的刹那——
一道极其模糊、几乎不存在于感知中的黑色影子,快得超出了思维反应的速度,毫无征兆地撞入了他的胸口!
没有冲击力,没有疼痛,甚至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白飞的动作只是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或者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山风拂过。
他的瞳孔依旧专注地盯着水底的游鱼,随即伸手,精准地抓住鱼尾,指尖寒气微吐,那鱼便停止了挣扎。
他低头,看着手中仍在微微扭动的鱼,又抬眼看了看四周。山林寂静,溪流淙淙,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一切如常。
是错觉吗?
他皱了皱眉,随即不再深究。这几日逃亡的紧张,或许让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他将鱼处理干净,就着冰冷的溪水,一口口吞下生嫩的鱼肉,补充着体力。
在之后的日子里,身体似乎并未出现任何异常。伤口在妖力缓慢的滋养下渐渐愈合,结痂,脱落,留下粉嫩的新肉。肋部的划痕也浅淡了许多。
然而,另一种变化,却在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
他开始觉得,心中那团自醉春楼后就未曾熄灭的暴戾火焰,燃烧得越来越旺,越来越难以控制。
看见一只无害的、在林间跳跃的松鼠,他会下意识地凝聚出一根冰刺,直到那小生灵惊慌逃窜,他才猛然惊醒,散掉妖力。
途经一个偏僻的人类小村落,隔着老远看见田埂上扛着农具归家的农夫,那佝偻的背影,那疲惫的姿态,竟然也勾起了他一股莫名的冲动。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强行压下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与一个背着药篓、看样子是采药人的老妖擦肩而过。那老妖似乎并无恶意,甚至还对他这个形单影只的“小妖”点了点头。
就在对方靠近到四尺之内时,白飞眼中的冰蓝瞬间被血色覆盖,一柄冰剑几乎是本能地在他手中凝聚,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老妖咽喉!
“嗤!”
冰剑擦着老妖的脖颈飞过,切断了几缕花白的头发,深深钉入后方的树干。老妖吓得瘫软在地,药篓打翻,草药撒了一地,面无人色。
白飞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看着那惊魂未定的老妖,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任何冰雪都要冷。
他……他刚才差点就杀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妖。
“滚。”他嘶哑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别开了头,不敢再看那老妖惊恐的眼神。
老妖连滚带爬,仓惶逃离,连药篓都顾不上捡。
白飞站在原地,许久未动。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伤口基本上已经愈合了,身体状态也在恢复,可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坏掉了,而且越来越失控。
他躺倒在旁边一片柔软的草地上,仰望着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普通的村民,那个采药的老妖……他们并没有招惹他。可就在看见他们的瞬间,那股毁灭的欲望就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杀了就杀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深处诱惑着,“看不爽的,全部杀掉就好了……何必压抑自己?”
这念头让他感到一阵战栗,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认同的毛骨悚然。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山林间响起。
白飞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
“我怎么能……这么想……”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痛苦。
他猛地从草地上坐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选定了一个方向。他决定,在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至少能完全控制住这股莫名杀意之前,尽量避开所有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