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高能粒子束撕裂暮色时，金摩罗正用龟裂的指尖摩挲着茶碗边缘的冰裂纹。那道光束如同一柄烧红的手术刀，精准划破四百米外三号了望塔废墟的阴影，在星枢塔舷窗玻璃上烙出直径三厘米的灼痕。玻璃内部的纳米修复层尚未启动，边缘已呈蜂窝状熔融，银蓝色的金属蒸汽丝丝缕缕钻入塔内，在空气中勾勒出扭曲的死亡预告。
“父亲！”
金灵儿的嘶吼在粒子束的尖啸声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被瞬间撕碎。她的机械义肢在巨大的压力下，液压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似乎随时都可能断裂。而就在菱形光盾展开的一刹那，肩甲处的能量管线不堪重负，突然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这面光盾可不是普通的护盾，它是由玄械堡叛逃的工程师秘密打造的，曾经成功抵挡住了焚心寺的三枚业火炸弹的猛烈轰击。然而，此刻面对这道赤红的光束，光盾却像是纸糊的一般，瞬间泛起了蛛网状的裂纹。
金摩罗站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身处险境，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当他看到女儿瞳孔中倒映的那道光束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二十年前的那个雪夜，金灵儿蜷缩在星舰残骸中，左臂断口处的鲜血如泉涌般流淌，将雪地染成了一片紫黑色。
就在这时，张阿铁的身影在气浪中若隐若现，他的全身都被金红色的光芒所笼罩，宛如一个燃烧的剪影。归墟道韵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他的丹田中喷涌而出，化作一朵逆生长的金莲。金莲的花瓣每一次舒展，都像是在贪婪地吞噬着粒子束的狂暴能量。他右手指尖轻叩掌心，发出钟磬般的清响，那些被拆解的能量光粒闻声起舞，在他身前聚集成微型星图，每颗光点都折射出西漠地下星舰坟场的幽蓝轮廓。
“看这光束的波动频率，” 张阿铁的声音穿透能量嗡鸣，归墟漩涡在眼底凝结成六芒星状，“玄械堡在粒子束里掺了星舰反应堆的废燃料。金城主，您闻闻这味道 ——” 他抬手轻挥，光粒突然分化，赤色部分化作飞灰，幽蓝部分则凝成露珠状，“辐射与机械能量本是同源双生，就像沙海与暗河。”
金摩罗浑身剧震。那些幽蓝露珠中，竟映出他年轻时在千佛窟见过的景象：星舰引擎核心区，液态辐射与机械齿轮共生，形成璀璨的能量漩涡。星团子忽然从龙焱肩头跃起，庞大的身躯在暮光中化作流光，佛光如纱笼罩住金灵儿的光盾，与张阿铁的道韵形成双重屏障。金灵儿感到机械义肢的神经接驳处传来温软的触感，像是母亲临终前的抚摸。
“让开。” 张阿铁的声音突然低沉。他踏前半步，广袖翻卷间露出小臂上的归墟道纹，那些纹路如活物般游动，在皮肤表面织就复杂的吞噬阵图。龙焱怪叫一声，混沌气化作巨手将金摩罗的座椅拖至墙角，青溟的冰魄刻刀在地面划出三重霜纹结界，将爆炸余波隔绝在外。
赤红色光束接触归墟道纹的瞬间，发出不甘的尖啸。张阿铁的掌心如黑洞般凹陷，光束被强行扭曲成螺旋状，能量中的暴戾气息被层层剥离。金灵儿的电子义眼疯狂刷新数据，她 “看” 到那些能量流中夹杂着数十道微弱的生物电信号 —— 那是玄械堡用活人意识碎片加固的杀戮程序。
“往生咒文，开！” 张阿铁低喝一声。金摩罗腰间的伽蓝寺锦囊突然飞起，半片焦茶化作金色莲花，与张阿铁掌心的道纹共鸣。那些被剥离的意识碎片在佛光中显形，竟是七个孩子的虚影，他们蜷缩在一起，身上的机械义肢还在渗血。星团子的佛光化作摇篮，轻轻托住虚影，孩子们的面容逐渐平静，最终化作光点融入星团子的眉心。
“这是……” 金摩罗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滑落。他认出了其中一个孩子 —— 那是金灵儿失踪的玩伴小冉，当年也是被玄械堡掳走的孩子之一。
“玄械堡的‘清道夫’部队，习惯在武器里封存受害者的意识碎片，” 张阿铁的声音带着怒意，“用他人的痛苦作燃料，这就是他们的‘械神之道’。” 他转头看向金灵儿，目光柔和下来，“金姑娘，现在该你看看真正的机械之心了。”
金灵儿点头，机械义肢在归墟道韵中发出蜂鸣。张阿铁的指尖如蝴蝶点水，依次按在她义肢的七处接驳点，每一次触碰都激起一串金色火花。龙焱吹了声口哨，混沌气化作精密的镊子，夹起义肢关节处的一枚芯片 —— 那芯片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中央凝固着一滴暗红色的血珠。
“这是‘痛苦核心’，” 青溟的冰魄刻刀悬在芯片上方，刀刃凝结出细小的佛文，“玄械堡用它强化战士的痛感神经，让他们在战斗中陷入狂怒。” 她手腕翻转，刻刀精准刺入芯片缝隙，“但愤怒不该是枷锁，而该是燃烧的火炬。”
芯片碎裂的瞬间，金灵儿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脊柱深处脱落。她机械义肢的视野突然变得清晰无比 —— 不再是玄械堡特有的血红色滤镜，而是如同透过伽蓝城的琉璃窗，能看见每一粒沙砾的纹理，每一道能量流的走向。星团子的佛光渗入义肢的齿轮间隙，那些被痛苦锈蚀的零件竟开始生长出淡金色的苔藓，散发着雨后青苔的清香。
“试着感受西漠的能量网络，” 张阿铁引导着她的神识延伸，“就像用指尖触摸沙海下的暗河。”
金灵儿闭上眼。她 “看” 到了 —— 千针石林的星舰装甲板下，无数能量管线如血管般搏动；金轮城的净水装置里，辐射中和剂的分子结构清晰可见；远处铁陨谷方向，玄械堡的防御矩阵如巨大的机械蛛网，每一根丝线都缠绕着活人的哀嚎。当她将神识投向鸣沙海，竟看见一片由星舰残骸构成的骸骨森林，中央那座坍塌的金顶佛窟，正发出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能量波动。
“千佛窟的‘星陨之眼’……” 她喃喃自语，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抬起，指尖凝聚出一枚幽蓝的能量箭，“那里有东西在呼唤我。”
龙焱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混沌气顺着义肢蔓延：“别急着冲，先试试这玩意儿！” 他掌心摊开，露出一枚由混沌气凝成的齿轮，“老子给你加了点料 —— 以后捏碎这玩意儿，老子能直接定位你的坐标！”
金灵儿挑眉，电子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龙君这是怕我迷路？”
“呸！老子是怕你抢了老子拆铁疙瘩的生意！” 龙焱嘴硬道，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色。青溟轻咳一声，冰魄刻刀在金灵儿腰间划出一道细痕，一枚冰晶莲花徽章悄然融入她的作战服 —— 那是青溟峰的专属标记。
星团子忽然用脑袋蹭了蹭金灵儿的机械手臂，佛光在她肩甲上凝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金灵儿下意识地伸手抚摸小家伙的绒毛，机械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如同触摸初生的羽翼般柔软。她忽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在伽蓝寺偷摘菩提叶，叶片落在掌心时也是这般温软。
“谢谢。” 她轻声对张阿铁说，“不仅是为了义肢，更是为了…… 让我想起自己还是个人类。”
张阿铁摇头：“你从来都是人类，机械只是翅膀。” 他抬手望向窗外，沙海尽头的暮色中，一道星河般的能量流正朝着鸣沙海汇聚，“真正的翅膀，该带你飞向该去的地方 —— 比如千佛窟的星陨之眼。”
金摩罗不知何时走到窗边，手中握着张阿铁留下的金色莲瓣。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莲瓣，伽蓝寺的晨钟仿佛在耳边响起：“老夫曾在星舰日志里读过一则预言 ——‘当归墟使者踏碎机械的枷锁，沙海将涌出新生的泉眼。’现在看来，预言中的使者，就在眼前。”
龙焱打了个响指，混沌传送阵在脚下展开：“别整那些酸溜溜的！等老子拆了玄械堡的熔炉研究所，给金姑娘打副纯金的机械臂！” 星团子欢快地跳进传送阵，尾巴尖的星云与金灵儿指尖的能量箭共鸣，在虚空中撕开一道通往鸣沙海的裂缝。
金灵儿最后看向父亲，机械义肢与他的手掌相贴。她能感受到父亲体内的辐射能量正在缓慢消退 —— 那是星团子先前净化的余韵。金摩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去吧，灵儿。西漠的黎明，需要你们这样的火种。”
当传送阵的光芒骤然亮起，宛如夜空中绽放的一颗璀璨星辰，那耀眼的光芒瞬间将整个星枢塔都笼罩其中。与此同时，塔外的暮光也恰好褪去最后的余晖，渐渐被染成了深邃的靛蓝色，仿佛是为这一场离别而特意准备的背景色。
金灵儿静静地站在传送阵的裂缝边缘，她的机械义肢高高举起，如同即将射出利箭的猎人。在她的手中，一支能量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随着她手臂的挥动，那支能量箭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直直地朝着沙海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沙海上空，能量箭留下了一道长达千米的幽蓝轨迹，那轨迹如同归墟道韵的具象化，一端连接着金轮城的星枢塔，另一端则直直地指向千佛窟的金顶，仿佛是一条神秘的通道，将两个地方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张阿铁踏上传送阵，他的脚步轻盈而坚定。当他的足底接触到传送阵的瞬间，归墟道韵如同一股清泉般涌上心头，在他的足底凝成了一朵精美的莲花印记。他微微低头，凝视着那朵莲花，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和祝福。
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瞬间，他的目光恰好与金摩罗交汇。金摩罗站在不远处，手中正将一片金色的莲瓣小心翼翼地放入净水壶中。随着莲瓣的落入，壶嘴中流出的不再是深红的沙棘茶，而是清澈见底的泉水。那泉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银光，宛如来自仙境的甘露。
张阿铁知道，这是净世泉的力量，它正在悄然改变着金轮城的每一滴水源。而这一切，都源于金摩罗手中的那片金色莲瓣，以及他对净世泉的虔诚与敬畏。
“此去若见星舰残骸，” 金摩罗的声音穿过裂缝，“替老夫问一声，当年坠落的星舟，是否还记得西漠的风沙。”
传送阵光芒大盛，将众人卷入黑暗。星枢塔的塔顶，金灵儿留下的能量箭缓缓落下，插入沙面的瞬间，竟在周围催生出一圈蓝瓣金蕊的沙棘花 —— 那是被净化的辐射孕育出的新生命。
黑暗中，金灵儿感到有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她转头，看见龙焱正用混沌气为星团子编织一个柔软的能量巢，青溟则在调整冰魄莲台的角度，确保小家伙不会撞到传送阵边缘。张阿铁闭着眼睛，归墟道韵在他周身形成保护层，如同一位沉稳的舵手，引领着他们穿越时空的暗河。
当光明重新降临，众人站在鸣沙海的腹地。前方，千佛窟的金顶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周围散落的星舰残骸如同巨人的骸骨，每一块装甲板上都刻满了古老的星图与佛文。金灵儿的机械义肢发出轻微的震动，指向金顶右侧的一道裂缝 —— 那里，正是星舰日志中记载的 “星陨之眼” 入口。
“准备好了吗？” 张阿铁问。
金灵儿点头，机械义肢凝聚出两道能量刃，刀刃上流转的不再是玄械堡的猩红，而是融合了归墟道韵的璀璨幽蓝。星团子站在她肩头，佛光与能量刃的光芒交相辉映，仿佛两盏明灯，照亮了千佛窟的入口。
龙焱活动着指节，混沌气在掌心凝聚成巨锤：“早就手痒了！铁疙瘩们，龙爷爷来拆你们的祖坟了！”
青溟的冰魄莲台在沙面上滑行，留下一串冰晶莲花：“小心脚下，沙层下有星舰的防御系统。”
张阿铁走在最前方，归墟道韵化作铺路的金光。他忽然驻足，弯腰拾起一块星舰残骸碎片，碎片上的导航晶石碎片与他掌心的道纹产生共鸣，映出一段早已被风沙掩埋的记忆 —— 初代舰长站在舰桥上，目光投向遥远的伽蓝城，口中念念有词：“归墟之路，始于足下。”
将碎片收入袖中，张阿铁抬头望向千佛窟的金顶。那里，一轮弯月正缓缓升起，月光与归墟道韵交融，在金顶上投下一个巨大的归墟漩涡。他知道，西漠的命运转折，就在此一战。
“走吧，” 他轻声说，“让我们为这混沌的世界，重铸一条归墟之路。”
众人相视一笑，脚步坚定地迈向千佛窟。身后，鸣沙海的风沙渐渐平息，一轮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如同西漠大地上新生的希望之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