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二手宝马x5的价格低得离谱，销售搓着手解释：“原车主移民急售，捡漏了哥们儿！”
我兴奋地试驾，性能完美，只是车里总有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柠檬香氛味。
直到那个雨夜，我加班到凌晨，车载导航突然自动开启，屏幕闪烁，目的地设定为一个废弃的工厂。
我手忙脚乱想关掉，音响却自己响起一首老掉牙的情歌，音量开到最大。
后视镜里，后排座位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歪着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扯动了半边完好的嘴角，而另半边脸凹陷破碎，如同被碾过的水果。声音直接从音响喇叭里传出来：
“别紧张，我就喜欢这个位置。”
———
这便宜简直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偏不倚砸中了我。
一辆车龄才三年，里程数不到五万的宝马x5，价格却只有新车的一半多一点。
销售是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唾沫横飞地解释：“哥，实话跟您说，原车主移民了，走得急，委托我们全权处理，就想快点出手，真真是捡漏了！”
我围着车转了几圈，漆面光亮如新，内饰几乎零磨损，真皮座椅散发着高级感。
坐进去试驾了一圈，动力澎湃，操控精准，不愧是宝马。
唯一让我心里稍微咯噔一下的，是车里那股味道。不是新车该有的皮革味，也不是二手车里常有的烟味或霉味，而是一种过于浓烈、甚至有点刺鼻的柠檬味香氛。
但这点小小的不适，在巨大的价格优势和品牌诱惑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我被“捡漏”的狂喜冲昏了头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签了合同，办完了手续。
拿到车钥匙那一刻，我感觉人生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头几天，一切正常。
我开着这辆“捡漏”的宝马，穿梭在城市的车流里，感觉腰杆都挺直了不少。那股柠檬味虽然还在，但我开着窗，放着音乐，也就慢慢习惯了。
只是偶尔，在急刹车或者过减速带时，我会听到后座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异响，但我并没太在意。
第一个不对劲的苗头，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载着女朋友小雅去郊外玩。
路上，小雅突然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问：“你这车里什么味儿啊？”
我心里一紧，故作轻松地说：“哦，可能是上一位车主留下的香氛吧，散散就好了。”
小雅没再说什么，但表情明显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她调整副驾驶座椅靠背时，忽然“咦”了一声，从座椅和扶手箱的缝隙里，抠出来一个小东西。
是一枚边缘有些扭曲变形的袖扣，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
“这谁的？”小雅问，指尖捏着那枚袖扣，有些嫌弃。
我接过来看了看，心里那种怪异感又加深了一层。销售不是说原车主移民，东西都清空了吗？这袖扣……形状怎么有点怪？我顺手把它扔进了手套箱，没敢细想。
真正的恐怖，始于那个雨夜。
公司有个紧急项目，我加班到凌晨一点才搞定。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我疲惫地钻进车里，启动引擎，温暖的风从空调口吹出来，却带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味道，混在柠檬香氛里，格外刺鼻。车子驶入空荡的雨夜街道，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片水幕。
就在我拐上高架桥的时候，中控台上那个巨大的液晶屏幕，毫无征兆地，“啪”一下自己亮了起来！
不是通常的菜单界面，而是直接进入了导航地图。屏幕闪烁了几下，像是信号不稳，然后，一个地址被飞快地输入进去，设为了目的地——城西工业区，红星路177号，第三废弃化工厂。
我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按屏幕上的“取消”键，没反应！又去旋中控台的音量旋钮，想关掉导航提示音，谁知手指刚碰到旋钮，车载音响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是一首非常老、我几乎没听过的粤语情歌，女声哀怨缠绵。音量被开到了最大，几乎要掀翻车顶棚！
“搞什么鬼！”我惊恐地咒骂着，使劲拍打中控台，去按音响的电源键，依然毫无反应！导航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我的蓝色箭头，正被不可抗拒地引导着，朝着城外那个荒凉的目的地驶去。
情歌在密闭的车厢里疯狂回荡，混合着窗外的暴雨声，形成一种令人崩溃的交响乐。
恐慌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我强迫自己冷静，试图靠边停车熄火。
可诡异的是，刹车踏板变得异常沉重，车速虽然不快，却稳稳地朝着导航设定的方向自动行驶着，方向盘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微微把控着，修正着我的偏离。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
这一瞥，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后排座位上，原本空无一人的黑暗处，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慢慢地、由淡转浓地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轮廓，坐姿有些歪斜。
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车厢的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或者应该说，是半张脸。朝向我这边的左脸还算完整，甚至能看出几分生前的俊朗，但那双眼睛空洞无神。而另半边右脸…则是一片可怕的凹陷，皮肤撕裂，血肉模糊，颧骨的形状狰狞地凸显出来，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过。
雨水顺着车窗流淌的光影，在那破损的脸上投下跳动的不规则阴影。
他，歪了歪那颗承受着巨大创伤的头，仿佛在透过镜子观察我。
然后，那相对完好的左嘴角，缓缓向上扯起，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极不协调的微笑！
“啊！”我失声尖叫，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甩尾，差点撞上护栏。
也就在同时，那震耳欲聋的情歌戛然而止。
导航屏幕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车子恢复了正常，停在了路边。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猛地回头看向后排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只有那股柠檬香氛味，似乎更浓烈了，浓得让人作呕，却再也压不住从空调深处、从座椅缝隙里渗出的那股混合着血腥和腐败的甜腻气息。
我不敢再待下去，像逃命一样把车开回了家。
那一夜，我彻底失眠了，一闭眼就是导航上那个废弃工厂的地址，就是后视镜里那张破碎脸庞上的诡异微笑。
第二天，我立刻联系了那个销售。电话里，我强压着恐惧，质问这辆车到底有什么问题。销售起初还支支吾吾，说我可能太累了产生了幻觉，在我严厉的逼问和威胁要报警、要告他们隐瞒重大车况后，他终于松了口，声音带着哭腔：
“哥…哥您别激动，我说实话那台宝马原车主他不是移民了，他是酒驾出事了，就在城西那边，撞断了隔离带，车头都烂了，人当场就没了。”
“听说半边脸都，唉！我们收车后花了大力气修复外观，内饰也彻底清理消毒过，但那味道怎么都去不掉，所以才用了浓香氛盖着。”
我浑身冰凉地挂了电话。
酒驾，撞车，半边脸都没了！难怪价格这么低！难怪总有异响和怪味！
我请了假，跑去车管所，托关系查这辆车的档案。更详细的记录显示，原车主，名叫李哲，是一名三十岁的基金经理。
死亡地点，确系在城西红星路附近，事故报告清楚写着：酒后驾驶，单方责任，撞击猛烈，死者面部遭受严重毁损。
发现他尸体的，是路过报警的司机。据说，发现时，车载音响还开着，循环播放着一首他很喜欢的粤语老歌而那首歌，正是昨晚音响里咆哮的那一首。
一切似乎都对上了。
那个后排座位上，半边脸破碎的模糊人影，恐怕就是原车主李哲的亡魂。
他是不是还重复着死亡瞬间的场景？他把我导航去的废弃工厂，是不是就是他丧命的地点附近？
我不敢再开那辆车了，它就像一口移动的棺材，停在地库角落里。
我联系二手车行要求退车，他们以“交易完成，无质量问题”为由拒绝。
我想低价转手，可每次有人来看车，不是车子莫名打不着火，就是车里突然响起怪声，或者空调会吹出难以形容的恶臭，把买家都吓跑了。
它似乎……不想离开。
或者说，他不想离开。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有一次我不得已必须用车，硬着头皮坐进去后，我发现副驾驶的座椅被调整到了一个非常舒适的后仰角度，而那枚之前小雅找到的、带着暗红污渍的变形袖扣，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方向盘正中央，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主权。
甚至，在一个深夜，我鼓起勇气去地库拿东西，远远地，我似乎看到那辆宝马x5的车厢内，有微弱的、像是手机屏幕的光亮，一闪而过，映照出驾驶座上一个歪斜的人影轮廓。
我知道，他还在。
那个叫李哲的原车主，带着他破碎的脸庞和未散的酒意，并没有真正离开。他以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成为了这辆二手宝马的“终身车主”。
而我，这个贪图便宜的倒霉蛋，或许只是他暂时的……同乘者。
每一次点火启动，都可能是在重复他死亡之夜的旅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