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在刮，带着干燥的痛感拍打在脸上。维恩靠在一块被风磨平棱角的岩石后，左眼勉强能看清前方起伏的沙丘轮廓。他的肩膀不断渗血，布料黏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让肋骨处传来钝痛。他没有动，只是把匕首插进沙地，用指尖感受着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
他知道塞琳娜已经跑远了。那卷残页在她怀里，她不会停下。他不能追，也不能倒下。
远处沙尘翻涌，一道巨大身影从风暴中走出。那人赤裸上身，皮肤上刻满深色图腾，左臂像熔岩冷却后凝成的金属，泛着暗红光泽。他扛着一把巨斧，步伐沉重，每一步落下，沙地都会轻微塌陷。
维恩认出了他。巡逻队死前提到的名字——血爪。
巨斧抬起，直指远方奔跑的身影。血爪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他动了，速度远超体型应有的敏捷，地面在他脚下裂开细纹，沙石飞溅。
维恩猛地站起，冲了出去。
他比血爪慢，但他离塞琳娜更近。他在沙地上滑行，双匕交叉于头顶，迎向劈下的巨斧。光明与暗黑之力同时爆发，两股能量在刀刃交汇，形成一道短促却锋利的斩击。
“铛——！”
巨斧从中断裂，上半截飞出数米，插入沙中。冲击力震得维恩手臂发麻，膝盖一弯，差点跪地。他咬牙撑住，将塞琳娜往侧后方一推：“走！别停！”
塞琳娜没有回头，脚步未减，朝着岩丘群奔去。她的身影很快被风沙遮掩。
血爪低头看了看断斧，又看向维恩，发出低沉笑声。那声音不像人类，更像是石头摩擦。他扔掉斧柄，活动着金属左臂，眼中闪过一丝猩红。
维恩站在原地，双匕横在身前。他知道对方没尽全力。
血爪忽然抬手，掌心向下压。大地震动，维恩脚下一空，整片沙地如水般波动。他跳起闪避，身后地面塌陷出一个深坑。再落地时，右腿不稳，踉跄了一下。
对方的动作太快，而他只剩一只眼睛能判断距离。
血爪不再进攻，而是缓缓后退一步。他的身体开始模糊，皮肤颜色变深，像是被黑暗吞噬。几息之间，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影，沉入沙中，消失不见。
维恩屏住呼吸，盯着刚才的位置。沙面平静，没有任何痕迹。
他蹲下身，将暮影匕首插入沙地，左手按在刀柄上。暗黑之力顺着刀刃扩散，像涟漪般在地下蔓延。他闭上左眼，靠灵枢感知能量流动的方向。
沙粒微动。
他猛然抬头，望向右侧三步外的空地。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感觉到阴影正在聚集。
他抽出匕首，转身就是一刀横斩。黑影骤然升起，化作血爪的轮廓。两人武器相撞，火花四溅。维恩被震退两步，肩伤撕裂，鲜血顺着胳膊流下。
血爪落地，双脚陷入沙中。他盯着维恩，声音从地底传来：“你体内有影子的味道……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
维恩没回答。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重新摆出战斗姿态。
“你在护她。”血爪继续说，“就像当年那个铁匠护着影裔的孩子一样。”
维恩瞳孔一缩。
“你也护不住。”血爪冷笑，“他们都死了，你也快了。”
维恩猛地冲上前，晨曦匕首燃起一层白光，直刺对方胸口。血爪抬臂格挡，金属臂与匕首相撞，发出刺耳声响。维恩借力旋身，另一把匕首划向其脖颈，却被对方头一偏躲过。
两人分开，各自喘息。
维恩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只要血爪还在纠缠，塞琳娜就能多跑一段。他不能赢，但可以拖住。
血爪再次化作黑影，沉入地下。这次维恩没有急着攻击。他单膝跪地，将两把匕首都插进沙中，左手按住其中一把，释放暗黑之力构建波动屏障。他记得伊格尼斯提过，影噬会扰动地脉频率，只要捕捉到异常流动，就能预判出现位置。
风沙呼啸，掩盖了一切声音。
突然，左侧沙地隆起。维恩瞬间拔出晨曦匕首，朝那一点甩出短促光爆。强光炸开，沙石四射，血爪被迫显形，抬臂护脸。
维恩趁机跃起，双匕合拢，朝对方咽喉斩去。血爪后撤，动作比之前慢了一瞬。
“这不是你的战场。”维恩落地，声音沙哑，“滚回你的荒原去。”
血爪站着不动，眼中红光闪烁。他看了看维恩的左眼，又看了看地上两把匕首。
“双生之种不该落在残躯里。”他说，“但它会引来更多猎手。”
说完，他的身体再次溶解，彻底沉入更深的地层，连震动都消失了。
维恩站着没动，直到确认对方真的离开。他双腿一软，跪倒在沙地上，剧烈喘息。胸口像被火烧，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腥味。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发抖，握不住匕首。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撕下还能用的布条，重新包扎肩伤。动作很慢，血还是不断渗出来。
他走到一块高耸的风蚀岩旁，用匕首在沙地上划出三道斜线，指向北方一处隐蔽峡谷。那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汇合点。如果塞琳娜看到这个标记，就知道该往哪走。
做完这些，他靠在岩石背面，慢慢坐下。风沙渐渐盖住他的靴子，然后是裤脚。他仰头看着灰黄的天空，眼皮越来越重。
他还不能睡。
他必须等风向变了，等追兵走错方向，才能动。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确认它们还在。晨曦的刀柄有些松动，可能是刚才撞击时震的。他试着拧紧，但手指不听使唤。
远处沙丘静止不动。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影子移动的痕迹。
他闭上眼睛，靠着岩石一动不动。沙粒落在他脸上，堆在肩头，慢慢把他埋进这片荒漠。
只要她还活着。
他就没输。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松开，匕首滑落一半，卡在皮鞘边缘，悬在那里，随时会掉进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