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左手还握着“暮影”，匕首柄上的裂纹在幽绿微光下泛出细密的暗痕。那裂纹像是活物，顺着金属纹路缓缓爬行，几乎要蔓延到他的指节。他没松手，也不敢低头细看——就在刚才，塞琳娜脚边的地砖再次亮起，幽绿色的符文如藤蔓般向外伸展，空气中传来低沉的嗡鸣。
她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手指撑住地面才没倒下。空间魔力被地脉压制得近乎枯竭，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银发贴在额角，冷汗顺着脖颈滑落。
维恩动了。
他猛地跨前一步，右臂抬起，掌心朝上。银白光芒从右眼炸开，瞬间灌注全身。经络像被刀割过一般撕裂，但他咬紧牙关，将光明魔力强行推入胸口，再沿着手臂奔涌而出。一道半球形光罩自掌心展开，将塞琳娜笼罩其中。
陷阱触发的刹那，数道黑光从地面射出，撞击在光幕上，发出刺耳的爆响。光罩剧烈震颤，边缘开始崩解，但终究没有破裂。
塞琳娜抬头，看见维恩背对着她站立，黑袍被魔力鼓荡得猎猎作响。他的肩膀微微抽搐，一滴血从鼻腔滑落，砸进沙砾中，无声无息。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维恩？”她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
他没回头，只是抬手抹去唇边渗出的血迹，指尖沾红。左眼的金纹此刻已扩散至整个瞳孔，灼热感直刺脑髓，仿佛有火在颅内燃烧。他能感觉到灵枢内部的变化——那些原本细小的裂纹正在迅速扩张，像蛛网般向胸口延伸。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一点点碾碎他的骨头。
伊格尼斯的虚影猛然震荡，熔金色的双眼收缩成一条细线。
“你疯了！”龙魂的声音炸响在他脑海中，“你现在动用光明之力，等于把油泼进沸腾的铁水！”
维恩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前方石壁上，蜿蜒而下。他的膝盖开始发抖，却仍死死站着，右手维持着光罩不散。
“她……不能死。”他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
“你以为你在救她？”伊格尼斯怒吼，“等你灵枢彻底崩裂，失控的魔力会把她撕成碎片！你连自己都护不住！”
话音未落，维恩的身体突然一僵。一股剧痛自脊椎直冲头顶，他仰头闷哼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地上。光罩瞬间溃散，化作点点残芒消散在空气中。
塞琳娜扑过来扶住他肩膀，触手滚烫。她看到他嘴角不断溢血，胸口起伏剧烈，像是每一次呼吸都在挣扎。
“维恩！说话啊！”她声音发颤，手掌贴上他后背，试图输送一丝暖意，却只感受到体内紊乱的魔流如风暴般翻腾。
伊格尼斯的虚影盘旋而下，龙首逼近维恩天灵盖。古老符文自其额前浮现，带着灼目的金光，狠狠印入维恩眉心。刹那间，体内狂暴的两股力量被短暂压制，撕扯感稍缓。
大地随之震颤。
半透明的巨龙形态开始凝实，鳞片由虚转实，爪牙清晰可见。伊格尼斯终于实体化，庞大的身躯压得空气都仿佛低沉下来。他低下头，龙爪重重按在维恩头顶，命石的能量顺着龙爪流入对方体内，勉强稳住即将瓦解的灵枢。
“听着，蠢货。”伊格尼斯的声音低沉而沉重，“你还不到死的时候。”
维恩伏在地上，手指抠进沙地，指节泛白。他想抬头，却只能勉强转动眼珠，望向塞琳娜。她跪在一旁，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他知道她在害怕。
他也怕。
怕自己撑不住，怕她再失去依靠。
“想活命，就去毒瘴沼泽。”伊格尼斯继续说道，声音里少了几分讥讽，多了几分凝重，“那里长着夜影藤，唯一能修复你三阶灵枢的东西。”
维恩喉咙滚动，想问什么，却发不出声。声带像是被烧焦了一般，只能挤出断续的气音。
“别问我怎么知道。”伊格尼斯似乎看穿了他的念头，“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天赋异禀，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最后却变成魔力的祭品。”
塞琳娜终于开口：“有多远？我们怎么去？”
“三天路程。”伊格尼斯扫了她一眼，“穿过荒漠，越过断崖，进入腐雾区。那里瘴气蚀骨，活物难行，更别说找一棵藏在毒泥里的藤蔓。”
“我去。”她立刻说。
“你连站都快站不稳。”伊格尼斯冷笑，“没有空间魔力支撑，你走不出十里就会被瘴气吞噬。”
维恩用尽力气抬起右手，颤抖地指向塞琳娜，又缓缓移向自己胸口。动作很慢，却坚定。
他在说：值得。
塞琳娜眼眶一热，泪水终于落下，但她没擦，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回握。
伊格尼斯低头看着两人，龙息喷出，带着焦灼的气息。片刻后，他低声道：“可她可能撑不到你回来。”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
维恩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陷入掌心。他想摇头，想反驳，想说自己一定能回来，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发黑，唯有左眼中的金纹还在微弱闪烁。
伊格尼斯收回龙爪，身形逐渐淡化，重新化为虚影盘旋上方。命石的能量消耗巨大，他无法长时间维持实体。
“你们还有选择。”他说，“留下，等他自然崩解；或者——赌一把，去沼泽搏一线生机。”
塞琳娜抬起头，声音轻却清晰：“我们不会留下的。”
她扶起维恩，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他的头垂着，呼吸微弱，体温高得吓人。她知道他听不见，但仍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说过要带我离开灰烬镇，现在还没到终点。”
通道深处，幽绿微光依旧闪烁，映照着墙上未走完的路径图。风穿过石缝，发出低沉呜咽，像是某种古老命运的低语。
维恩的手慢慢滑落，指尖蹭过她斗篷的边缘，最终停在腰间的“晨曦”匕首上。那匕首沾了血，刃口有一道细微缺口。
他的手指轻轻扣住刀柄，仿佛在确认它还在。
塞琳娜察觉到这个动作，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一步一步，向前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