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手还停在半空，命石的光已经暗了。他的手指发麻，像被火烧过又冻住一样，整条手臂都在抖。塞琳娜的手还贴在他背上，她没说话，呼吸变得很轻。平台边的碎骨头堆里忽然有一点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
一道影子从地上滑出来，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影子是透明的，样子像龙，但没有实体。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影子也出现了，从四面八方的裂缝里钻出来。它们不靠近，只是绕着平台转圈，发出低低的声音。那声音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让他太阳穴直跳。他体内的灵枢还在震动，光明和黑暗的力量还没平静下来，现在又被这些影子影响，胸口像被铁链勒住。他想后退一步，腿却动不了。
塞琳娜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很冷，力气却很大。“它们不是冲你来的。”她说。话刚说完，更多影子从岩壁涌出，围成一圈，头朝内，像是在等什么。空气中有细小的裂痕出现，像玻璃裂开。维恩咬紧牙关，逼自己站直。他知道不能倒，一倒下可能就起不来了。
这时，上方的黑暗中亮起两团熔金色的光。光慢慢下降，带来一阵沉重的风。一个巨大的虚影落在平台上，比其他影子更清楚。它是龙的样子，只剩灵魂，身体由微光组成。它盯着维恩，目光像刀一样扫过他的脸，最后停在他的左眼上。
“够了。”那个声音响起，带着回音，像从地底传来，“他不是你们要找的敌人。”
维恩听出了这个声音。伊格尼斯。他在灵枢快崩溃时听过很多次。那时它总骂他是短生种，骂他不会控制力量。但现在，它站在他这边。
那些影子停下转动，有一只抬起头，对着伊格尼斯叫了一声，声音里有质问。伊格尼斯没马上回答，转头看向维恩：“你能听见它们的声音吗？”
维恩先摇头，又点头。“不是声音……是感觉。像有人在我脑子里唱歌。”他说的是真话。那种古老的调子还在耳边响，断断续续，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伊格尼斯沉默几秒。“那是始源之歌。只有能听懂古龙语的人才能感觉到。你体内的黑暗天赋和它起了反应。这不是偶然。”
维恩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有血，是从嘴角擦下来的。他想起命石里的画面——那个穿双色长袍的人，和他长得一样。那个人用自己的血封住了伪神。现在这些龙魂围着自己，好像也在等答案。
“你们想要什么？”他问。
伊格尼斯没立刻答。它转向那些影子，低吼了几声，发音奇怪，不像人说的话。影子们安静下来，有的退回岩缝，有的留在原地，不再靠近。最后，伊格尼斯面对维恩：“我们感觉到伪神的封印松了。如果没人阻止，万年前的战争会再来。而你，是第一个能让古龙语回应的人类。”
维恩喉咙动了动。“所以你们需要我？”
“不是需要。”伊格尼斯的声音冷了，“是考验。你要证明你配得上这份传承。百里外有一片碑林，埋着第一句真言。你能找到它，就能开始学古龙语魔法。”
维恩还想问，却被塞琳娜拉了下袖子。她脸色苍白，嘴唇没一点血色，显然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看着伊格尼斯，声音很轻：“学这个要付出什么代价？”
伊格尼斯看了她一眼，停了一下。“记忆、寿命，或者某种无法挽回的失去。每个人不同。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维恩感觉她的手在抖。他也知道她为什么反对。他刚从命石的反噬中活过来，灵枢还没恢复，再加一个未知的代价，很可能撑不住。但他也明白，如果不走这条路，下次可能连命石都碰不了。
他想起幻象里的荒原，地上插满破旗，远处躺着巨兽的骨架。那个和他一样的人，在祭坛上割开手掌，把血洒向天空。那人不是英雄，也不是神，只是一个选择了牺牲的普通人。
“他已经替所有人死过一次。”维恩低声说，像是在对塞琳娜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不想再看着别人为我挡刀。”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双眼同时亮起，左眼暗金，右眼银白。两种光交织在一起，照在命石上，激起一丝波动。平台四周的影子一起低鸣，声音比之前更清楚，更整齐，像在回应什么约定。
伊格尼斯看着他，终于点头。“三日之内，碑林会出现。你能去，就算入门。”
维恩深吸一口气，身上的疼还在，但他能站稳了。他握住暮影匕首，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也可能忘了自己是谁。但他也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塞琳娜没再说话。她把手放在他肩上，用力捏了一下。动作很轻，却让他觉得踏实。他转身，面对那条深深的通道，准备出发。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岩壁渗出一道金线，细得像头发，却很烫。那线缠上他的手腕，绕了三圈，然后消失。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像烙印，又像符号。
伊格尼斯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记住，古龙语不是工具。它是活的东西。你学会它，就是让它进你的灵魂。别让它毁了你。”
维恩点头，脚步没停。他走了一步，又一步，身影慢慢融入通道的黑暗。塞琳娜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按在他肩上的姿势。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完全看不见。
命石静静浮在平台中央，表面的纹路缓缓流动。影子早已退去，只有伊格尼斯的虚影停留片刻，随后化作光点，散进岩层。
通道尽头，维恩的脚步声回荡着。他左手扶着墙，借力往前走。手腕上的印记开始发烫，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