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比赛开始，雄鹿队显然不想就这么结束不塞。
他们是常规赛冠军，是联盟未来的门面，他们不能在自己的主场被一群老家伙用这种温吞水煮青蛙的方式干掉。
布登霍尔泽教练把他最后的家当都掏了出来，全场紧逼，无限换防。
他的战术板上只写了一个字：快。
布登霍尔泽想用年轻人的体力把火箭队这帮老家伙的后场给冲烂，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把比赛拖回他们熟悉的肉搏战。
“快！给我冲起来！”他在场边喊得嗓子都快破了，脖子上的青筋因为充血而暴起。
扬尼斯·阿德托昆博的眼睛红了，他在防守端拼了命，两条长胳膊像两根巨大的船桨，在空中疯狂地挥舞。
火箭队连发个球都费劲，每一次底线发球，都像是穿越一片雷区。
保罗在后场被布莱德索和米德尔顿两个人像疯狗一样堵着，球差点就在他手里被掏掉。
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好不容易把球运过半场，进攻时间已经没了8秒。
球到了哈登手里，扬尼斯立马就扑了上来，他的胸口几乎贴到了哈登的脸上。
这次雄鹿队的防守轮转快得吓人，把所有能传球的路线都给堵死了。
哈登被挤到了角落里，背靠着观众席，他甚至能闻到前排球迷身上爆米花的甜腻味道。
24秒进攻时间快到了，计时器上红色的数字疯狂闪烁，像一声声催命的警报。哈登只能歪着身子，在一片挥舞的手臂丛林中勉强把球扔了出去。
“当！”
一声沉闷的打铁声，像是敲在了每个火箭队球迷的心上。
扬尼斯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在塔克和巴特勒的头顶上摘下篮板，他看都不看队友，自己一个人轰隆隆地往火箭队半场冲了过去。
“轰！”
他从罚球线里一步就跳了起来，身体在空中舒展开，然后狠狠地将球砸进篮筐。
分差被追到18分。
接着塔克的底角三分偏出，在雄鹿队疯狂的干扰下他的节奏乱了。
球弹筐而出，雄鹿队保护下篮板又打了个反击，米德尔顿跟上来就是一个追身三分。
“唰！”
15分了。
就这两分钟，雄鹿队打了个5比0。
看台上的球迷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刚才那种等死的感觉没了，他们从座位上跳起来，挥舞着手中的绿色毛巾，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防守！防守！防守！”
球馆里又响起了震天的喊声，那声音汇成一股巨浪，仿佛要将火箭队这艘老船给彻底掀翻。
德安东尼站在场边准备去喊暂停了，他眉头紧锁，嘴里嚼着口香糖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场上的大姚做了个手势。
他没看教练，而是对着运球过来的保罗伸出右手，手掌往下压了压。
动作很慢，很稳，就像在安抚一匹受惊的烈马。
那意思很明白：稳住，别急，有我。
保罗看见了，他本来有点乱的节奏被那个手势像施了魔法一样，一下子就放慢了。
保罗深吸一口气，把球运到右边四十五度角，不着急传，而是用自己的大屁股死死顶着身后的布莱德索，眼睛像雷达一样在场上扫着。
大姚慢吞吞地走到了罚球线，他没有伸手要球，就那么站着。
雄鹿队刚刚燃起的那股疯劲儿撞上他这堵沉默的墙，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突然，大姚动了，他往左边跨了一大步，用他那庞大的身躯给哈登做了个结结实实的挡拆。
哈登从底线绕了出来。雄鹿队立刻换防，中锋洛佩兹像一堵墙一样扑向哈登。
但哈登这只是个幌子，一个用来调动对方防守的诱饵。
哈登拿到球没投，手腕一抖，马上又回传给了刚刚拆开顺下的大姚。
大姚接球，顺势一个流畅的转身。
他这个转身并不快，但幅度极大，正好把防守他的扬尼斯和补防过来的洛佩兹都挡在了身后。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自己打了，也许是一个标志性的后仰跳投，可他手里的球却不见了。
球去哪了？
等大伙儿反应过来，吉米·巴特勒已经像个幽灵一样空着手出现在篮下了。
他是从大姚身后的防守盲区沿着底线切进去的。
大姚那个巨大的转身正好把防守他的人的视线给彻底挡住了。
那个球就是从大姚的腰间，用一个极其隐蔽的手递手动作，不偏不倚地塞到了巴特勒怀里。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充满了欺骗性，这个配合他们在训练馆里对着空气不知道练了多少遍。
巴特勒接球，甚至连运球都不需要，脚下一点轻轻松松地放进篮筐。
“嘟——”
裁判的哨子也响了。
补防过来的扬尼斯情急之下一巴掌打在了巴特勒的手臂上，打手犯规。
球进，还要加罚。
2+1。
这个球就像一针强效镇定剂，狠狠地扎进了雄鹿队刚刚亢奋起来的血管里，刚刚烧起来的熊熊烈火被这一下浇得只剩下几缕青烟。
费哲球馆山呼海海啸般的呐喊声戛然而止。
分差又回到了18分。
更要命的是，这个球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告诉了雄鹿队一件事——不管你们跑得多快，跳得多高，喊得多响，我们总有办法用我们的方式，把球弄进篮筐。
这种感觉能把人活活憋死。
接下来的比赛火箭队更不急了，每一次进攻都像是拖到最后几秒才出手。
大姚就站在高位，也不怎么投篮，他就成了一个球的中转站，一个战术的策源地。
雄鹿队不敢去夹击他，因为只要防守一收缩，大姚的球就会立刻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到外线的哈登或者戈登手里，迎接他们的就是一记穿心的三分。
可你也不敢放他，因为他的中投一样精准，只要给他一寸空间，他就能让你付出代价。
这种怎么选都是错的感觉，让雄鹿队的防守彻底乱了套。
他们就像一群没头苍蝇，在场上疲于奔命，体力在迅速消耗，更重要的是心气儿在一点点被磨掉。
扬尼斯的心态彻底崩了。
他觉得自己一身力气却打在了棉花上，每一次冲锋陷阵换来的都是对手更精妙的回击。
再一次防守中哈登在三分线外持球，只是用眼睛瞟了一下篮筐，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投篮假动作，已经被折磨得神经衰弱的扬尼斯就控制不住地被骗得跳了起来。
哈登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顺势往扬尼斯身上一靠，然后从容地把球扔了出去。
“嘟！”
哨响。
三分犯规。
这是扬尼斯的第四次犯规。
他落地后气得把牙套从嘴里掏出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技术犯规。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比赛结束了。
当一个球队的老大都开始失控的时候这支球队的魂也就散了，布登霍尔泽教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场上。
第三节打完，85比65，分差又拉回到了20分。
第四节，大姚没再上场。
他被德安东尼死死地按在了板凳席最边上，队医立刻过来用厚厚的冰袋绑在他的膝盖上，他眼神里透着一股打完一场恶仗之后的疲惫和放松。
场上哈登和保罗带着替补在打，雄鹿队想翻盘，但那样子更像是临死之前最后几下无力的挣扎。
比赛还剩最后3分钟，分差在15分以上，费哲球馆的球迷开始陆陆续续地退场了。
那些穿着绿色球衣的球迷一个个低着头，脚步沉重地往出口走。
他们看不下去了，不想看着自己的主场变成这帮老油条庆祝胜利的地方。
那些空出来的深绿色座位像一张张沉默的大嘴，无声地嘲笑着这支常规赛冠军的狼狈。
终场哨响了。
108比93。
休斯敦火箭队客场用一场充满智慧的慢悠悠阵地战拿下了这场关键的系列赛第五场。
总比分3比2。
火箭队拿到了赛点。
这次没有人疯狂庆祝。
哈登把球往天上一扔，走过去和保罗撞了下胸。
巴特勒理了理自己的发带，脸上是那种心满意足的冷冷笑容。
他们走到替补席，挨个跟大姚击掌。
“干得漂亮。”大姚站了起来，膝盖的疼痛让他动作有些僵硬，但他还是把腰杆挺得笔直。
“我们回家。”他拍了拍哈登的肩膀，简单地说了三个字。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气氛有点怪。
雄鹿队的主教练布登霍尔泽脸色发灰，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发飘，像是还没从那场漫长的折磨中缓过神来。
“我们……我们被他们带进了他们的节奏。”他很无奈地承认，“我们想打快，想冲垮他们，但他们太老练了。大姚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站在球场中央，把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吸走了。”
轮到火箭队这边，哈登和大姚一起出席，哈登戴了副黑框眼镜，遮住了眼里的锋芒，看着倒有几分书生气。
“詹姆斯，你们拿到了赛点，现在什么感觉？”记者问。
哈登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坐得笔直的大姚，然后对着话筒说：“感觉？感觉就是……我们还没赢。”
他没跟平时一样嬉皮笑脸，这次的表情异常严肃:“3比2不等于已经赢下了比赛，我们要做的是把今天的劲头带回休斯敦，在我们的主场终结这一切。”
轮到大姚发言，记者们把最关心的问题抛了出来。“大姚，你的膝盖看着情况不太好，整个第四节都没有上场，下一场你会休息吗？”
大姚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冰袋的寒气隔着裤子还在往骨头里钻，他看着那个提问的记者，又看了看台下对着他不停闪烁的闪光灯。
“休息？”大姚反问了一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我的职业生涯里休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下一场是第六场在休斯敦，那儿有两万名球迷在等着我们。”
“我会上场，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终点。”
当天晚上火箭队的包机飞离了密尔沃基。
机舱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声。
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所有人都累坏了，精神上的疲惫远胜于身体。
这轮系列赛虽然比分上还没结束，但从心气儿上讲，雄鹿队在今天可能已经被打垮了。
哈登坐在大姚旁边，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听音乐，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城市的灯光在云层下像一片模糊的星海。
“大姚。”他突然开口。
“嗯？”大姚闭着眼睛，轻声回应。
“你说，不朽到底是什么感觉？”哈登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大姚确实被问住了，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哈登。
这个曾经的夜店小王子，联盟里最有争议的mVp，此刻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和张扬，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探寻。
大姚没有回答，他重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不朽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膝盖里传来的阵阵刺痛，知道胜利后的短暂喜悦，知道下一场比赛的沉重分量。
他想起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些日子，想起漫长康复过程中的汗水和孤独，想起他为什么再一次站在这里。
不朽太遥远了。
他只想抓住现在，抓住这个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的机会。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等他真正爬到那个终点时才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