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条约》签署后的第一个清晨。
沈清澜按照自己惯常的作息醒来，洗漱后，她犹豫了一下。按照条约，厨房属于公共区域，她有权使用。但想到可能会遇到陆寒霆，一种莫名的、想要回避的情绪涌了上来。最终，对咖啡因的需求战胜了这点别扭，她还是推开客卧门，走了出去。
令她意外的是，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旁，已经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陆寒霆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背对着她，正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意式咖啡机。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削弱了几分他平日里的冷硬。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被研磨后浓郁的香气，以及面包机里传来的微焦麦香。
他显然也不习惯清晨的公共区域里有另一个人存在，听到脚步声，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才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两人似乎都想起了那份墨迹未干的“条约”，以及上面那些划分清晰的条款。
“早。”沈清澜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微哑。
“早。”陆寒霆的回应简短，目光在她素净的脸上和简单的家居服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重新看向咖啡机。“咖啡，要吗？”他问，语气是客气的，带着距离感。
“谢谢，我自己来。”沈清澜走到咖啡机另一侧，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自己带来的咖啡豆和手冲壶。她习惯喝清淡的手冲，而不是浓郁的意式。
两人各自占据中岛台的一边，沉默地操作着各自的器具。水流声、咖啡滴滤声、蒸汽打发声……各种细微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厨房里被放大，反而更凸显了那种无言的尴尬。
陆寒霆的咖啡先好了，他倒了一杯，又动作熟练地煎了两颗太阳蛋，烤了两片吐司。他将其中一份放在餐桌上，然后看向还在等待手冲咖啡完成的沈清澜，语气平淡：“多做了一份。”
沈清澜看着桌上那份摆盘精致、甚至蛋黄火候都恰到好处的早餐，有些讶异。这似乎……超出了“条约”规定的必要互动范围。
“我通常只喝咖啡。”她婉拒。
“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陆寒霆已经坐在了餐桌主位，拿起了一份财经报纸，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沈清澜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份冒着热气的早餐，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谢谢。”
餐桌很长，两人分坐两端，距离遥远。各自进食，各自阅读（沈清澜看的是医学期刊电子版），没有任何交流。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盘子的细微声响。
这顿早餐吃得沈清澜有些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对面男人即使在看报纸，也存在感极强。他翻阅纸张的动作，他喝咖啡时喉结滚动的弧度，都清晰地落在她的余光里。
她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只想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共处。
“今天要去医院？”在她快要吃完时，陆寒霆忽然放下报纸，开口问道。
“上午有门诊，下午要去‘松鹤社区’看一下驿站的进度。”沈清澜回答。
“嗯。”他点了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便不再多言。
沈清澜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拿起自己的杯子和盘子：“我吃好了，你先慢用。”
她起身，将餐具放入洗碗机，然后便准备离开厨房。
“沈清澜。”陆寒霆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她停步，回头。
他依旧坐在那里，目光穿过清晨的光线落在她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下次如果不想一起吃早餐，可以直说。不需要勉强。”
沈清澜的心微微一跳。他看出来了她的不自在。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回到客卧，关上门，沈清澜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早餐的尴尬，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两人在试图建立“同居”秩序时的生涩与笨拙。
条约可以划定界限，却无法抹去两个独立个体在近距离接触时，那种不可避免的互相影响和微妙试探。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晨练的人们，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才陆寒霆煎蛋时专注的侧影，和他最后那句听不出喜怒的话。
这场始于交易的婚姻，似乎正将一些她未曾预料到的、复杂的琐碎日常，一点点塞进她的生命里。
而早餐的尴尬，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