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的归来,像一股暖流注入了沈清姿冰冷已久的生活。
那晚失控的拥抱与哭泣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黏稠的新阶段。
周聿手臂的伤需要定期换药,沈清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这个任务。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和纱布,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指尖避开伤口周围泛红的皮肤,蘸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时,还会下意识地放慢速度。
周聿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 那里还残留着那晚哭肿的痕迹,像两片沾了水汽的蝶翼。
偶尔药水刺激到伤口,他会微微蹙眉,喉结轻滚一下,却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沈清姿缠完纱布,抬头问他 “疼吗?”,他才缓缓摇头,声音很轻:“不疼。”
他们开始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不再是沈清姿独自对着冷掉的饭菜,而是她下班回家后,会系上围裙,简单炒两三个小菜 —— 青椒肉丝、番茄炒蛋,都是家常口味。
周聿会坐在餐桌旁等她,有时翻看手机里的工作邮件,有时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他话不多,却会把她夹到碗里的青椒默默吃掉,哪怕之前她知道他不爱吃青椒;
也会在她盛汤时,顺手把她手边的筷子摆好。
夜晚,主卧的床不再是沈清姿一个人的领地。
周聿搬回了主卧,起初两人各占床的两侧,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界限。
但深夜睡眠中,总会有不经意的碰触 —— 他翻身时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她踢被子时腿脚蹭到他的小腿。
不再有之前的瞬间僵硬和迅速撤离,反而在朦胧的睡意里,会下意识地往对方身边靠一点,那点细微的温度,带来一丝隐秘的安心。
他们甚至有了超出工作范围的交流。
周末早上,沈清姿煮了小米粥,端给周聿时,他喝了一口,平淡地说:“汤咸了。”
沈清姿愣了一下,才想起盐放多了,刚想道歉,他却又舀了一勺,慢慢喝完:“下次少放半勺。”
晚上看电视,新闻里提到欧洲某国外交动态,沈清姿下意识地问:“这里面是不是有能源博弈的因素?”
周聿放下手里的书,言简意赅地解释:“主要是天然气供应协议到期,双方在价格上有分歧。”
说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 认可她能看到新闻背后的逻辑。
这种平静的温情,几乎让沈清姿产生错觉:
仿佛他们不是契约婚姻,而是历经磨难后更加亲密的寻常夫妻。
她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安稳里,刻意忽略心底那丝不安 ——
周聿之后会回非洲吗?还是会有新的外派任务?
她自己的 “优秀年轻干部实践锻炼计划”,还能按原计划推进吗?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现实问题,没因这次生死考验消失,只是被暂时掩盖了。
周聿似乎也享受这段休整期。
他脸上的线条比在非洲时柔和了些,眉宇间的凌厉淡了许多。
虽然白天还要去部里撰写述职报告、接受问询,回到公寓后,那股迫人的低压气场却消散了。
有时他会站在阳台,靠着栏杆看城市夜景,手里拿着一杯温水,不知在想什么。
沈清姿不会打扰他,只是远远看着他的背影 ——
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可温存的泡沫,终究易碎。
几天后的周末,沈清姿帮周聿整理从使馆带回来的书籍和文件 —— 大多是外交理论着作,还有一些非涉密的会议纪要。
整理到最底下时,她无意间从一本《外交谈判策略》里,掉出了一份折叠的内部参考材料。
封面标题赫然写着:《驻欧洲某国使团高级外交官配偶情况与协助外交工作指引》。
沈清姿的手猛地一顿,指尖瞬间发凉。
她捡起材料,指尖捏着纸边,指节微微发白 ——
高级外交官配偶、协助外交工作……
一个模糊却心惊的预感,像冷水一样浇在她心上,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