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黑黢黢的，往外冒着阴冷潮湿的寒气，像某种巨兽张开的口。
苏浅月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嫌弃地挥了挥手：“这什么味儿？又腥又潮，清虚子那老家伙品味真不怎么样，找这么个地方当老巢。”
墨渊没说话，只是上前半步，指尖一缕凌厉的剑意吞吐不定，无声地荡开了洞口残留的污浊气息。他侧头看了云芷一眼，意思很明显，他打头阵。
云芷心里微暖，点了点头。这种时候，没必要争这个。她虽然实力大涨，但对敌经验，尤其是应对这种诡异局面的经验，未必比得上墨渊。
三人依次进入洞中。
洞内比想象的要深，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石壁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滴滴答答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越往里走，那股阴冷的威压和淡淡的熟悉感就越发明显。
云芷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些。那截指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对她有吸引力？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隐约传来微光，通道也开始变得开阔。
终于，他们走出了狭窄的通道，踏入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央，有一个粗糙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祭坛。祭坛由某种黑色的石头垒成，上面刻满了与清虚子金丹记忆碎片中相似的、那种用于剥离和转移根骨的邪恶阵法符文，只是眼前这个更加完整、复杂，隐隐散发着不祥的血光。
而祭坛的正中央，供奉着的，正是那截非金非玉、约莫三寸长、散发着淡淡威压和阴冷气息的指骨！
那指骨通体呈现一种黯淡的苍白，表面有着天然的、极其细微的纹路，像是某种大道的烙印。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洞窟阴冷气息和邪恶阵法的核心源头。
云芷的目光一接触到那截指骨，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熟悉！太熟悉了！
不是样子熟悉，而是那种本源的气息……竟然与她体内的混沌仙骨，隐隐有着一丝同源的味道！虽然这指骨的气息更加阴冷、死寂，带着一种堕落和邪异，但最深处的核心道韵，却骗不了人！
这怎么可能？！她的仙骨是天生地养，源于混沌初开的一线机缘，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与之同源的东西？而且是以这种……邪恶形态存在？
就在她心神震动之际，异变陡生！
那祭坛上的邪恶阵法符文猛地亮起刺目的血光！整个洞窟剧烈摇晃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小心！”墨渊低喝一声，剑域瞬间张开，将三人护在其中，挡开了落石和弥漫开来的血色能量。
只见那祭坛上的指骨，在血光的包裹下，竟然缓缓悬浮起来！它表面的那些细微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扭曲、蠕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阴冷邪气！
一个沙哑、癫狂，带着无尽怨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声音，突兀地在洞窟中回荡起来：
“来了……终于来了！哈哈哈……天命在我！天命在我啊！”
这声音……是清虚子？！
云芷三人霍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祭坛后方那片最浓郁的阴影处。
一道虚幻、扭曲、几乎透明的魂体，正从阴影中缓缓飘出。那魂体的模样，赫然正是刚刚在外界气绝身亡的清虚子！
只是此刻的他，魂体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溃散，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念和贪婪，死死地盯着云芷，不，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云芷体内那躁动不安的仙骨！
“你……你没死透？”苏浅月柳眉倒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厌恶。这老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死？呵呵……老夫岂会那么容易死！”清虚子的魂体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充满了怨毒，“老夫早就将一部分本源魂力与这‘圣骸’相连！肉身虽毁，但只要圣骸还在，只要……只要得到完整的仙骨，老夫就能借助圣骸之力，重塑道躯，甚至更进一步！”
他的目光更加狂热地看向云芷，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珍宝：“云芷！我的好徒儿！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你竟然真的将仙骨蕴养到了如此完美的境地！更是主动送上了门！真是天助我也！”
他张开双臂，魂体与那悬浮的指骨（他称之为圣骸）产生共鸣，邪恶阵法的血光更加炽盛，一股强大的、带着禁锢和剥离意味的力量，瞬间锁定了云芷！
“把你的仙骨……交给为师吧！这是你的宿命！是你为青青，为我，为迎接‘圣临’所能做的最大贡献！”清虚子嘶吼着，操控着阵法和那截指骨的力量，化作无数道血色触手，朝着云芷缠绕而来！
到了这一刻，云芷全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清虚子所谓的为柳青青谋划仙骨，根本就是个幌子！或者说不完全是！他真正想要的，是借助她那蕴含混沌本源的仙骨，来激活、或者说“喂养”这截同源却走向邪异的“圣骸”，从而获得力量，实现他重塑道躯、迎接所谓“圣临”的野心！
柳青青，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工具，一个让他自己心理上好受点的借口！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看着那漫天袭来的、散发着剥离痛苦记忆的血色触手，以及清虚子那疯狂而贪婪的魂体，云芷心中最后那点因为手刃仇敌而产生的空虚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一种必须要彻底碾碎的决绝！
这种渣滓，就不该有任何残存于世的机会！
“宿命？”云芷抬起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周身气息陡然变得缥缈而宏大，“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复杂的法术。只是抬起手，并指如刀，朝着前方轻轻一划！
一道灰蒙蒙的气流，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那一缕光，无声无息地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那一道道由邪恶阵法和指骨力量凝聚的血色触手，在接触到灰色气流的瞬间，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连带着整个祭坛上闪烁的血色符文，也光芒黯淡，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什么？！不可能！”清虚子的魂体发出惊恐的尖叫，“这是圣骸之力！你怎么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云芷的那一记手刀，在斩灭血色触手后，去势不减，直接穿透了他虚弱的魂体！
“啊——！”
凄厉无比的灵魂尖啸响彻洞窟！清虚子的魂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张，从被斩中的地方开始，迅速变得透明、溃散！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意味！那灰色气流中蕴含的，是混沌，是归于虚无的力量！它不是在杀死他，而是在从根本上……抹除他存在的一切痕迹！
“不……不！我是灵溪宗宗主！我即将获得永恒！我不能……”清虚子的魂体在绝望中扭曲、变形，声音越来越微弱。
云芷冷漠地看着他最后的挣扎，如同看着一只渺小的虫豸。
“宗主？你也配？”她声音冰冷，“清虚子，你勾结邪魔，残害弟子，觊觎仙骨，罪无可赦。今日，我云芷，便亲手废了你这最后一丝残魂，让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她掌心混沌气流再次涌动，化作一个微型的漩涡，对准了清虚子那即将彻底消散的魂体。
“不——！”清虚子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无尽恐惧和悔恨的哀嚎。
下一刻，那残魂被混沌漩涡彻底吞没，绞碎，化为了最本源的能量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点滴不存！
洞窟内，那邪恶祭坛因为失去了清虚子魂力的支撑，血光彻底熄灭，符文碎裂，变成了一堆真正的废石。
只有那截苍白的指骨，依旧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云芷解决了清虚子，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她看着那截指骨，眉头紧锁。
同源的气息……圣临……钥匙……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它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朝着那截指骨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