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的感知如同被冰针刺穿,全部聚焦于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在古影身后的模糊“影子”。那空无面孔的凝视,比古影的暴戾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帐篷内的噪音屏蔽系统仍在全力运转,试图过滤掉冰层下那亵渎的私语,但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声音”,却开始在另一个层面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递。
它源自路明非。
就在那“影子”出现的瞬间,就在冰隙光芒染上幽绿、古影躁动不安、整个现实层面陷入混乱的刹那,路明非体内那维持着的、脆弱的平衡,被打破了。
不是向着崩坏,也不是向着苏醒。
而是……倾斜。
他胸口那道最为深邃的黑色裂痕,不再仅仅是“清晰”或“模糊”,而是仿佛变成了一扇窗,一扇通向“虚无”的窗。一股无法用任何仪器测量、却能被某些存在清晰感知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这波动掠过了紧绷的恺撒,掠过了在意识深渊中重构记忆的诺诺,掠过了与村雨进行着无声角力的楚子航。
然后,它穿透了帐篷,穿透了风雪,穿透了古影那庞大的、躁动不安的阴影,甚至无视了那个刚刚出现的、空无面孔的“影子”。
这波动,如同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目标明确地,荡向了东南方向,荡向了那片正在异变的冰隙,荡向了冰隙深处那点被乳白色(如今夹杂幽绿)光芒包裹着的、绘梨衣残存的灵魂星光!
(视角开始微妙偏转的铺垫)
现实层面,恺撒看到的是冰隙光芒大盛,古影狂躁,影子浮现。
但在另一个维度,在路明非那扇“窗”所连接的无垠黑暗里,在那被称之为“虚无之海”的地方,变化更为剧烈。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永恒的“空”与“无”。绘梨衣那点微弱的灵魂星光,原本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烛火,被无数哭泣着、扭曲着的“虚无之丝”(那些由死与怨构成的婴儿面孔)缠绕、拉扯,一点点拖向更深沉的湮灭。
然而,当路明非的“波动”抵达的瞬间。
那些疯狂缠绕、嘶嚎的“虚无之丝”,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一滞!它们狰狞的婴儿面孔上,第一次浮现出并非是贪婪,而是……“恐惧”的情绪!它们瑟缩着,稍稍放松了对那点星光的禁锢。
也就在这一瞬间的松懈中,那点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粉白色的星光,猛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心脏复苏的第一次搏动。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志”,顺着路明非打开的“窗”,逆流而上,穿透了现实与虚无的壁垒,轻柔地、却又带着斩不断的牵绊,触碰到了路明非沉寂意识的最深处。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念头,更像是一种感觉。
是雨滴落在神社石阶上的清凉。
是草莓蛋糕在舌尖融化的甜腻。
是指尖划过游戏机按钮的微麻。
是……仰望星空时,身边有人陪伴的安心。
是独属于绘梨衣的,纯净而简单的世界。
这股感觉,如同温暖的溪流,注入了路明非那被“寂灭”权能和“黑血”诅咒冰封的、近乎死寂的意识荒原。
荒原上,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路鸣泽那带着戏谑与诱惑的低语,也不是楚子航那沉默坚定的守护意志。
那是路明非自己。
是那个躲在放映厅里看动画片的衰仔,是那个想拥抱却不敢伸手的笨蛋,是那个在世界与世界夹缝里,拼尽一切也想带回女孩的……Sakura。
“……绘……梨衣……”
一个无声的名字,在他意识的最底层,如同解冻的春芽,艰难地顶破了坚硬的冰壳。
现实帐篷内,路明非的身体依旧平静,胸口黑痕如同深渊之眼。但一直监测着他生命读数的仪器上,那条代表“存在性”的、在零与一之间疯狂跳变的曲线,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明确无疑的、稳定在“一”的脉冲!
虽然只有一瞬,但确凿无疑。
他“存在”的锚点,因为那远在虚无之海中的一点星光,因为那个名字,被短暂地、却又无比真实地……加固了。
与此同时。
东南方向的冰隙,那乳白色的光芒猛地收缩,其中的幽绿色彩如同被驱逐般迅速黯淡!那股妖异的感觉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最本源的、温和而悲伤的辉光,紧紧包裹着那点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丝的粉白色星光,对抗着冰层下越来越响的亵渎私语和古影越来越狂暴的压迫。
那个刚刚出现的、空无面孔的“影子”,似乎微微偏转了“视线”,第一次,越过了恺撒,越过了所有人,将那片空无,投向了路明非所在的医疗单元。
它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可以被称之为“兴趣”的波动。
恺撒握紧了狄克推多,他虽无法感知到虚无之海中的细微变化,也无法解读那“影子”空无目光中的含义,但他清晰地捕捉到了路明非生命读数上那瞬间的稳定脉冲,以及冰隙光芒的骤然“纯净”。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