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不带丝毫温度,却让罗祭酒和清华郡主的心脏猛的一抽。
罗祭酒身子猛然一震,脸上血色褪尽。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一句“年少无知”,一句“一时糊涂”,就想抹去谋害一条人命的滔天大罪吗?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旁的清华郡主,脸上的媚笑也僵住了。她这才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的要严重。
但身为皇亲国戚,她向来骄纵,仍抱着一丝侥幸。
“谢首辅,这……罗祭酒已经认错了,您看……”她试图打个圆场,将火力从自己儿子身上引开。
谢怀瑾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他的目光落在罗祭酒身上,那老臣依旧跪伏在地,老泪纵横。
“本官看在罗祭酒为国操劳多年的份上,可以饶令爱一命。”
此言一出,罗祭酒猛的抬起头,那双死灰般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
但谢怀瑾接着说道:“希望罗祭酒把人带回来可要好好“管教”,莫要再出这情难自禁的事!”
罗祭酒身子晃了晃,整个人颓了下去。他看着不远处已经吓傻的女儿,最终还是拼尽全身力气,朝着谢怀瑾重重磕了一个头。
“下官……谢首辅……宽恕之恩。”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
处理完罗家,谢怀瑾的目光终于落向清华郡主和她那个不知死活的儿子。
清华郡主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谢首辅,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都是罗家那丫头勾引我儿浩轩,您看……”
“闭嘴!”
一声冷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谢怀瑾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清华郡主母子二人笼罩。
开始甩锅了?这老妖婆的脸皮,是城墙拐角做的吧?还真是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杂碎。
沈灵珂在心里冷笑一声,抱着谢婉兮的手臂,又紧了紧。
“吕浩轩。”谢怀瑾淡淡的念出他的名字。
“适才你说,你是在教训她?”
吕浩轩被谢怀瑾的气势所慑,腿肚子有点发软,但一看到身旁的母亲,胆气又壮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是又如何!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也敢偷看本公子的好事!我没当场淹死她,已经是开恩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大厅里炸响!
谢长风不知何时已冲到吕浩轩面前,那张素来清冷的俊脸此刻一片冰冷。
吕浩轩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清晰的印在上面。
“你……你敢打我?!”吕浩轩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清华郡主也反应了过来,瞬间炸了毛,指着谢长风尖叫道:“反了!真是反了!谢怀瑾!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谢怀瑾看着他们,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打你?”
他缓缓摇头,语气轻描淡写。
“本官,那如果是要你的命呢?。”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看那母子二人一眼,只是淡淡的吩咐道:“来人。”
门外,两个身披黑甲的护卫应声而入。
“拖出去。”
谢怀瑾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把他扔进那个池塘里,让吕公子泡一泡醒醒脑。”
让清华郡主和吕浩轩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扔进池塘里!
现在是三月啊,池水冰冷……?!
吕浩轩这么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扔进去泡,不得染风寒了。
“不——!”
清华郡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披头散发的冲上来,想抱住谢怀瑾的腿。
“谢怀瑾!你不可这么做!你敢!”
“我是郡主!我是当今皇上的堂妹,轩儿是皇室血脉!你敢动他,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护卫的动作比她更快。他们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吕浩轩就往外拖!
“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啊!!!”
吕浩轩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后,被沉重的关门声彻底隔绝。
“不!!轩儿!我的轩儿!!!”
清华郡主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高贵与体面。
谢怀瑾却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他缓缓走到沈灵珂面前,俯下身,动作轻柔的从她怀中,接过了已经熟睡的谢婉兮。
他动作轻柔,将熟睡的谢婉兮接了过来,神情珍重。
他抱着女儿,转身,一字一句的对清华郡主和罗祭酒说道:“今日之事,本官记下了。”
“明日早朝,本官自会向皇上分说。”
说完,他抱着女儿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他的背影踏过满地狼藉,决然远去,只留下身后一群抖如筛糠的人。
谢家一众人也快步跟上,没有人敢在此刻多说一句话。
桃邬门口,定国公夫妇对着谢怀瑾和沈灵珂连连赔罪。
沈灵珂扶着定国公夫人的手腕,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力道很柔。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夫人泛白的指节上,轻声说:“国公夫人别太自责了。”
说话时,沈灵珂唇角带着浅笑,连声音都放得特别轻柔:“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婉兮这孩子命大,就是受了惊吓,现下已经睡着了。”她说着,抬手替谢怀瑾怀中的谢婉兮拢了拢披风,指尖划过女儿柔软的发顶,“您看,她这不是好好的吗?”
定国公夫人眼圈本来还红着,被沈灵珂这么一劝,再看到谢婉兮安稳的睡脸,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些。她反手握住沈灵珂的手,掌心全是冷汗,语气里满满都是歉意:“灵珂,你真是心善。可这事终究是我们没想周到,让婉兮受了惊,也让您跟着担这么大的心。”她扭头看向身旁的定国公,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都怪我们,平时太惯着下人,让他们偷懒,没有及时发现不对劲。”
定国公脸色很也不好看,对着谢怀瑾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怀瑾老弟,今天这事,责任全在我定国公府。明天亲自带上厚礼登门,给首辅夫人和谢小姐赔罪。”他直起身,眼神很是诚恳,又望向沈灵珂,“夫人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夫妻俩真是感激不尽。以后一定好好管束家里下人,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沈灵珂听了,又轻轻拍了拍定国公夫人的手背:“国公爷和夫人太客气了。”她抬眼看向定国公,语气温和又有分寸,“您府上的规矩一向是好的,夫人也是出了名的贤惠。婉兮能让你们这么惦记着,是她的福气。”
她稍稍侧过身,让谢怀瑾旁边的位置空出来一些,语气十分体贴:“天色不早了,风也凉,您二位快回府歇着吧。赔罪的话就别再提了,以后让孩子们多走动,互相照应着,才像亲友嘛。”
定国公夫人望着沈灵珂眼底那份真诚的暖意,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她拉着沈灵珂的手谢了又谢,直到谢怀瑾那边微微点了下头,才舍不得地松开。
夫妇俩一直看着谢家的马车走远,这才带着满心的复杂情绪转身回去。
一场桃花宴就此匆匆收场!
一行人上了马车,在余晖中缓缓驶向首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