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才人的血衣在锦盒里蜷缩着,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烛火下,暗褐色的血渍边缘泛起诡异的紫光,林薇薇凑近细闻,竟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杏仁苦味。
乌头碱。与太液池死去的锦鲤中的毒,如出一辙。
她猛地合上锦盒,指尖却不受控地轻颤。窗外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这次停在了秋水苑门外。铁甲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小凳子,”她声音压得极低,“去把谢太医给的药丸拿来。”
朱红色的药丸在掌心滚动,甜香里裹着辛辣。她取来银簪刺破丸衣,金箔细丝在烛光下舒展,竟拼凑出几个蚊足小字:“子时,废苑井台。”
子时的宫苑,连风都屏住了呼吸。林薇薇披着夜色摸到废苑,枯井旁的老槐树在月光下张牙舞爪。井台边缘,那道新鲜的刮痕旁,不知谁用白粉画了条扭曲的鱼。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鱼尾,井台侧面一块松动的青砖便被推开了。谢云止从狭窄的密道中探出身,官袍下摆沾满蛛网。
“才人请看。”他递来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册子,“太医署暗档,记载着怀景亲王真正的死因。”
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斑驳:“壬戌年腊月初七,怀景亲王突发惊厥,鼻衄不止。所用襁褓经查,浸过断肠草汁。”
断肠草。林薇薇想起密室里那件绣着“景”字的血红肚兜。
“杏嫔当时……”
“杏嫔当夜便疯了。”谢云止声音沉郁,“抱着死婴唱了整夜的《子夜歌》,天亮时投了井。”
井口吹来的风带着腐叶的气息。林薇薇望向黑暗中幽深的井口,仿佛能听见二十五年前那个绝望母亲的哀歌。
“皇后为何要赶尽杀绝?”
谢云止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月光下,玉佩上的凤纹与她在密室找到的令牌如出一辙。
“因为杏嫔发现了皇后与北狄往来的密信。”他指尖抚过玉佩断口,“当年皇后还是太子妃,其父镇北侯正与北狄议和。”
远处突然传来犬吠。谢云止迅速将她推进密道,青砖合拢的刹那,听见含翠尖利的嗓音:“给我仔细搜!那贱人必定还藏着证物!”
密道狭窄潮湿,林薇薇蜷缩在黑暗中,怀中的册子硌得生疼。不知过了多久,青砖再次移开,小凳子惨白的脸出现在洞口。
“才人!他们、他们往秋水苑去了!”
秋水苑内一片狼藉。箱笼翻倒,连床榻都被劈开。周宝林跪在地上收拾碎瓷,见她回来,哭着举起半截被撕烂的衣袖:“他们抢走了才人常看的那本《香乘》!”
林薇薇扶起她,目光落在多宝格暗榫上——那里空空如也。郑贵妃留下的香谱,到底还是落在了皇后手中。
夜深时,她独坐灯下,将金丸中取出的金箔重新拼凑。这次显现的字迹更多:“凤仪宫暗格,藏北狄王印。”
窗外忽有夜枭啼叫。她吹熄烛火,看见对面宫墙上黑影一闪而过。指间的金箔突然烫得惊人,低头看去,那些细丝竟在黑暗中发出幽幽青光。
青光投在墙上,映出一幅残缺的舆图——太液池底,竟标注着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
更鼓声遥遥传来,三更天了。她将金箔贴身藏好,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皇后的身影在窗外一晃而过,石榴红的宫装像一道新鲜的血痕。
这场博弈,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