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察者抚平体内翻腾的气血,被掀开的兜帽阴影下,那截苍白下巴微微牵动,似是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周身那股原本内敛的阴冷气息,如同解开了某种封印,开始节节攀升,灰色的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虚空中,无形的法则线迹开始以他为中心扭曲、汇聚,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呜咽。
“能逼我动用‘真格’,你足以自傲了,变数。”鉴察者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变得一种空洞而浩大,仿佛亿万亡魂的齐声低语,“你的力量,你的‘道’,都将成为完善‘寂灭法典’的宝贵样本。”
他双手缓缓平伸,混沌灰色的眼眸中,首次亮起了清晰的、如同鬼火般跳跃的符文。那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生灭、重组,推演着某种极致的毁灭之理。
“寂灭领域·万寂归无!”
轰!
以鉴察者为中心,一片绝对的灰色领域骤然扩张开来!这领域并非简单的能量场,它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其中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没有空间和时间的确切概念,只有一种永恒的、趋向于终极静止与虚无的“意”!领域所过之处,观星林那些枯萎的能量古木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是崩碎,而是直接从“存在”的层面被抹除!连虚空本身都变得“淡薄”,仿佛要重归混沌未开的状态!
这是化神期修士对自身之“道”的极致运用,是法则层面的倾轧!在这“万寂归无”的领域内,一切不属于“寂灭”范畴的存在,都会被强行同化、分解、归于虚无!
“不好!是领域!”木辰骇然失色,他们结成的防御光阵在领域边缘的波及下,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剧烈扭曲,眼看就要破碎。石岳和木婉更是感觉自身的灵力、生机乃至思维都在快速“冻结”,向着虚无滑落!
苏珩首当其冲!在那灰色领域笼罩而来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一片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绝对虚空,五感失灵,方向迷失,甚至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在变得模糊!体内的星元运转陡然变得滞涩,识海中的星魂神只光芒也被压制,仿佛风中残烛!
这是道争!是他的“太初星辰之道”与对方“绝对寂灭之道”的正面碰撞!
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苏珩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近乎凝滞的神魂,强行催动起全部的力量!
“你的寂灭是终点,我的太初是起点亦是归宿!想吞我?看你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太初领域·星火燎原!”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境以苏珩为中心悍然爆发!不再是先前攻击时的混沌洪流,而是一片微缩的、仿佛初生宇宙般的领域!领域之中,并非绝对的明亮,而是混沌与星光交织!有点点星火在混沌中诞生,顽强地燃烧,虽然微弱,却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演化的可能!有微小的星辰虚影在生灭,有生命的波动在萌芽,有守护的壁垒在凝聚!这片领域,对抗着那万寂归无的侵蚀,如同在绝对的寒冬中,硬生生开辟出了一片孕育着春意的土壤!
灰与白,寂灭与太初,两种截然不同的领域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本质的法则层面的相互湮灭与对抗!交界处,空间彻底扭曲、破碎,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光影乱流,仿佛两个世界在相互碾压!恐怖的法则风暴席卷开来,将远处那些幸存的枯木连根拔起,粉碎成最基本的粒子!
“噗!”
苏珩身躯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的鲜血带着点点星辉。他的修为毕竟比鉴察者低了一线,领域对抗之下,立刻受到了强烈的反噬。太初领域边缘的星火在不断明灭,混沌气流也在被灰色领域侵蚀、同化,范围被压缩。
“蚍蜉撼树!”鉴察者冷哼一声,灰色领域光芒大盛,压迫力再次增强,如同灰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苏珩那摇摇欲坠的星火领域。“你的道,虽奇,但根基尚浅!在这永恒的寂灭面前,终将化为乌有!”
苏珩的领域被进一步压缩,只剩下周身三丈范围,星火黯淡,混沌稀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他体内的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若非太初星涡疯狂运转,不断从虚无中汲取转化着微薄的能量,以及源初之根提供着最本源的生机支撑,他早已支撑不住。
不能这样下去!领域对抗,他处于绝对劣势!
必须破局!
苏珩眼神一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猛地收缩了太初领域的范围,将其凝聚于自身,几乎化为一件贴身的领域铠甲,硬生生承受着外界灰色领域的恐怖压力。同时,他放弃了全面的防御,将绝大部分的心神与力量,灌注到了识海中的星魂神只,以及……与怀中源初之根、云璎守护意志的那一丝玄妙联系上!
他在冒险!要在对方的领域压迫下,强行融合、极尽升华,打出至强一击!
“没用的,垂死挣扎。”鉴察者漠然道,灰色领域如同磨盘,缓缓旋转,消磨着苏珩最后的力量。他看得出苏珩已是强弩之末,领域破碎之时,便是其被彻底禁锢、剥离一切之时。
然而,就在苏珩的领域即将被压缩到极限,周身星辉都开始明灭不定的刹那——
他怀中那枚“源初之根”,似乎感受到了宿主濒临极限的危机,以及外界那极致的、与自身生命本源截然相反的寂灭之力,终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反应!
“嗡——!”
一声轻微的、却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的嗡鸣,自源初之根内部响起!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到极致的生命源初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那般微弱温顺的波动,而是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翠绿欲滴、内部仿佛蕴含着无数世界生灭、万物生长幻象的光柱,猛地从苏珩怀中冲出,无视了灰色领域的压制,直贯虚空!
在这道生命光柱出现的瞬间,整个观星林,尤其是深处那株星辰古树的虚影,猛地一震!一股浩瀚、古老、充满喜悦与孺慕的意志,如同沉眠的巨人苏醒,轰然降临!
“这是……祖庭本源?!不!比祖庭本源更加……古老和纯粹!”木辰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跪伏下去。
与此同时,苏珩识海中,云璎的那道守护意志,也在这生命光柱的刺激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活跃,化作一道纯白无瑕、坚韧不拔的光芒,融入了那翠绿的生命光柱之中!
生命源初!永恒守护!太初星辰!
三种力量,在这一刻,于苏珩不屈战意的引导下,前所未有地、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不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发生了本质的升华!
苏珩福至心灵,仿佛触摸到了自身道途的下一阶段。他放弃了所有繁杂的招式,只是遵循着本能的指引,将这股融合了生命、守护、星辰、太初的升华之力,尽数灌注于右拳之上。
他的拳头,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托举着一个初生的宇宙。拳锋之上,不再是白金,也不是混沌,而是一种无法用颜色来形容的“无”之色,仿佛回归了万物诞生之前的状态,却又蕴含着开天辟地、创造一切的无限可能!
他抬起头,看向面露惊疑不定之色的鉴察者,缓缓递出了这一拳。
没有名字,没有招式,只是承载了他此刻全部“道”与“意”的一拳。
“破。”
轻轻的一个字,却仿佛大道纶音。
那“无”色的拳劲,无声无息地向前推进。所过之处,那号称“万寂归无”的灰色领域,如同遇到了克星,不是被击穿,而是被……“覆盖”和“改写”!
拳劲过处,灰色褪去,重新显露出虚空的底色,并且有点点微弱的星火与生机开始凭空诞生,仿佛将那片被寂灭笼罩的区域,强行拉回了充满变量的“太初”状态!
“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竟能逆转寂灭?!”鉴察者终于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尖叫,他疯狂催动领域,无数灰色的寂灭之雷、腐朽之链轰向那看似缓慢推进的拳劲,却都在接触到那“无”色光芒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反而被其同化,成为了壮大拳劲的养分!
逆转法则!定义真实!
这一刻,苏珩仿佛短暂地触摸到了那传说中“定义者”的一丝门槛!
“不——!”在鉴察者绝望的目光中,那“无”色的拳劲,轻飘飘地印在了他仓促布下的最后一道冥魂壁障上。
没有声音。
壁障如同阳光下的薄雾,瞬间消散。
拳劲透体而过。
鉴察者僵硬在原地,混沌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茫然以及对那超越理解力量的震撼。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里没有任何伤口,但他能感觉到,一种与“寂灭”截然相反的、充满生机与变量的“道则”,正在他体内飞速蔓延,所过之处,他苦修无数岁月的寂灭本源,正在被强行瓦解、转化……
“我……不甘……”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刻,他的身躯从内部透射出无数道翠绿与星白交织的光芒,整个人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寸寸裂开,最终“嘭”的一声,化作漫天飞舞的、蕴含着奇异生机的光点,消散于空中。
寂灭深渊,鉴察者,陨!
随着鉴察者的死亡,那恐怖的“万寂归无”领域也瞬间崩溃、消散。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虚空中,那个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跌落谷底、身形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青袍身影。
一拳,逆斩化神初期顶峰的鉴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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