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仿佛坠入了冰冷的归墟深海。苏珩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神魂如同风中残烛,在寂灭的边缘摇曳。外界的一切声音——追兵的怒吼、能量警报的尖啸、乃至木辰等人可能遭遇的危险——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冻结的冰墙。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归于永恒沉寂的刹那,一点微光,自那无边的黑暗深处,顽强地亮起。
首先是丹田。那枚新生的“星辰道种”并未因宿主的濒死而黯淡,反而在极致的压力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光芒!它不再仅仅是提供生机,更像是一盏指引归途的明灯,牢牢锚定着苏珩即将逸散的意识核心,将其从彻底沉沦的边缘一点点拉回。
紧接着,是那枚刚刚入手、尚未来得及细察的“鸿蒙塔残片”。它被收在“虚空之匿”戒指的空间内,此刻却仿佛感受到了外界宿主生命的流逝与道种的呼唤,竟自行震颤起来!一股苍茫、古老、带着不屈抗争意志的微弱波动,穿透了戒指空间的隔绝,如同涓涓细流,汇入苏珩近乎干涸的识海。
这股波动,与星辰古树的庇护信念、上古战魂的惨烈战意截然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本质,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法则初定时的某种原始“反抗”与“自由”的烙印。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却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触碰到了苏珩意识深处,那源自“太初星辰之道”最核心的、对“包容”与“变量”的领悟。
刹那间,苏珩那沉寂的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意识层面的剧烈震荡!原本模糊的感知瞬间变得清晰,却又超脱了物质的束缚,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内观状态。
他“看”到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肉身,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器,躺在冰冷的废弃零件堆中,鲜血浸透了锈迹。木辰、石岳、木婉三人正围在他身边,脸色焦急绝望,拼命将所剩无几的灵力渡入他体内,试图稳住他流逝的生机,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唯一通往此处的破损通道入口。
他“听”到了外面越来越近的、密集的脚步声与能量探测器的嗡鸣,拍卖场的守卫正在逐寸搜索这片区域,封锁线在不断收紧。
但这些外部的危机,在此刻他的意识感知中,却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他的大部分心神,都被拉入了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本质的“内部战场”。
他的意识仿佛悬浮在一片混沌未开的虚空。左侧,是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代表着侵入他体内的、来自骸骨君王与拍卖师的寂灭法则,它们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的道基,侵蚀着他的生机,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寂。右侧,则是微弱的、却顽强闪烁的星火,代表着星辰道种、太初星涡的残存力量,以及那新融入的鸿蒙塔残片的波动,它们如同风中的残烛,在黑暗的压迫下明灭不定。
这是道争!是他自身之道与外来寂灭之道的最终对决!无关能量多寡,只关乎意志与法则的本质!
“放弃吧……归于寂灭……是万物最终的宿命……”冰冷的意念如同魔音,在意识空间中回荡。
星辰道种的光芒摇曳,传递出不甘与坚韧。
鸿蒙塔残片的波动则更加奇异,它没有直接对抗那寂灭之意,而是如同一个最精密的解码器,开始解析那寂灭法则的结构,并传递出一段段破碎却直指核心的信息碎片,涌入苏珩的领悟核心:
“枷锁……非是天定……乃强权所铸……”
“归墟……亦有其序……非只毁灭……”
“太初……包容万有……寂灭……亦在其中……”
“以彼之道……溯其本源……方可……断其根……”
这些信息碎片,与苏珩自身的太初之道、星辰涅盘的经历相互印证,如同散落的拼图,正在被飞速组合!
他明白了!圣庭所掌控、骸骨君王所驱使的“寂灭”,并非宇宙自然运行的终极归宿,而是被扭曲、被定义、被工具化了的“伪寂灭”!它们利用了归墟的力量,却篡改了其本质,将其变成了维持“天命枷锁”、扼杀变量的武器!
而要对抗这种“伪寂灭”,并非要用更强的生机去硬碰硬,那样只会陷入对方设定的规则陷阱。真正的破解之法,在于——理解它,包容它,然后……从内部,追溯其被扭曲的源头,以其自身之道,还施彼身!
太初之道,包容万物,演化万法,自然也包括这“伪寂灭”!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念头,在苏珩近乎凝固的意识中诞生、疯长!
他不再试图驱散或抵抗体内那些侵蚀的寂灭法则,反而……主动引导着星辰道种的力量与鸿蒙塔残片的波动,如同最温柔的水流,缓缓包裹、接触那些冰冷的寂灭锁链!
不是对抗,是……融合!是……解析!是……溯源!
他要以自身为熔炉,以太初为根基,以这枚蕴含“反抗”真意的鸿蒙塔残片为引子,强行炼化、解析这些外来寂灭法则,窥探其被圣庭扭曲的“源代码”,并从中找到逆转的契机!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举动!稍有不慎,他的意识就会被寂灭彻底同化,万劫不复!
但此刻,他已无路可退!
“嗡——!”
当星辰生机与鸿蒙波动真正触及那些寂灭锁链的瞬间,苏珩的整个意识空间仿佛被投入了炼狱!极致的冰冷与毁灭意蕴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向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同时,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圣庭意志烙印的法则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感知!
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比肉身承受的任何伤害都要强烈千百倍!
他的意识体在虚空中剧烈扭曲、明灭,仿佛随时会崩溃。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那枚星辰道种的光芒却愈发凝练、纯粹!它如同历经淬炼的真金,在毁灭的火焰中不但没有消亡,反而烙印下了对抗寂灭的深刻印记!鸿蒙塔残片的波动也变得更加清晰,如同导航的罗盘,指引着他在混乱的法则信息流中,寻找着那条被隐藏、被篡改的“核心指令”!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在外界,木辰等人已经能听到守卫搜索到隔壁区域的声响,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石岳甚至已经握紧了石斧,准备进行最后的搏杀。
而在苏珩的意识深处,那场凶险万分的道争与解析,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看”到了!在那无尽寂灭法则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绝对权威与冰冷理性的……“烙印”!它如同一个不断自我复制的病毒,是所有“伪寂灭”力量的源头与核心!正是这个烙印,扭曲了归墟的本意,将其变成了服务于“天命枷锁”的工具!
只要摧毁,或者……覆盖这个烙印!
苏珩凝聚起意识空间中全部的力量——星辰道种的生机、太初星涡的包容、鸿蒙残片的反抗真意、以及自身不屈的战魂意志!所有这些力量,在这一刻摒弃了所有外在形态,融合成一道最纯粹、最本质的……“变量”的意念!
这道意念,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否定既定、开创可能的无限潜力!它如同手术刀,又如同改写命运的笔,沿着鸿蒙残片指引出的路径,无视了周围狂暴的寂灭法则,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那个核心的“烙印”!
“以我变量之道……覆写汝之……伪命!”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最深处破碎了!
那冰冷的、绝对的“烙印”,在这道纯粹的“变量”意念冲击下,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布满了裂痕,随即轰然崩解!
就在烙印崩解的同一瞬间——
“噗!”
外界,昏迷中的苏珩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死寂气息的淤血!这口淤血喷出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些原本疯狂侵蚀生机的寂灭法则,失去了核心烙印的统御,瞬间变得混乱、无序,再难形成有效的攻击,反而被星辰道种的力量与太初星涡缓缓包裹、分解、吸收,化为了滋养他伤体的一丝特殊养分!
道争,胜了!
虽然伤势依旧沉重,力量也未曾恢复多少,但最致命的、源自法则层面的侵蚀,已被他凭借绝境中的悟道,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破除!
苏珩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而也就在这时——
“在这里!找到他们了!”
废弃仓库那唯一的入口处,光芒大放,数道强大的气息瞬间涌入,冰冷的兵刃与能量武器,齐齐对准了围在苏珩身边的木辰三人!
最后的时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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