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帝国铁腕的运行与女皇无声的守候中,悄然流逝。转眼,埃文·蒙特利已在生命维持舱中沉睡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东国在卡列娜的统治下,如同一块被反复锻打的精钢,愈发坚韧。对外,与西国的对峙已成常态,边境星域摩擦不断,但大规模冲突在卡列娜精准而强硬的把控下,始终被压制在可控范围内。对内,清洗之后的朝堂风气为之一肃,各项改革与新科技(尤其是基于“星核”能量的武器研发和“星盾计划”的扩展)在高压下被强力推进,效率惊人。
卡列娜似乎变回了那个没有软肋、只有权柄的铁血女皇。她处理政务时更加冷酷果决,手段愈发老辣,连卡勒元帅在面对她时,都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气焰。朝臣们私下议论,蒙特利公爵的重伤,仿佛抽走了女皇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情,只剩下纯粹的、属于“皇”的意志。
只有极少数亲近的人才知道,每晚,当皇城的喧嚣沉寂下去,女皇陛下总会卸下所有伪装,独自来到那间充斥着仪器低鸣的病房。
她依旧会坐在维持舱旁,握着埃文的手,絮絮低语。内容从最初的愤怒与复仇,渐渐变成了日常的琐碎与疲惫。
“今天又把卡勒那个老狐狸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提议增加边境驻军预算,朕直接把他去年虚报的军饷清单拍在了他脸上……”
“科学院那帮老古板,又在星核能量净化项目上吵翻了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真想把他们全都丢去边境挖矿……”
“奥罗拉今天又偷偷给朕的茶里加了双倍蜂蜜,以为朕尝不出来吗?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埃文,你还要睡多久?朕……有点累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和脆弱。只有在面对这个沉睡不醒的人时,她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软弱。
奥本海默院长和他的团队,这三个月来几乎住在了医疗中心。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从最先进的神经修复技术,到古老的精神力共鸣疗法,甚至冒险使用过微量的、经过初步净化的星核能量试图刺激埃文的意识,但都收效甚微。埃文的精神识海如同一片沉寂的星云,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反应,而他体内那股纠缠的能量,则维持着一种脆弱的、令人不安的平衡。
直到一个平静的夜晚。
卡列娜像往常一样,处理完积压的公文,屏退左右,来到了病房。她习惯性地先去看维持舱的数据面板,各项指标依旧平稳,如同过去九十多个日夜一样,没有波澜。
她轻轻叹了口气,在舱边的椅子上坐下,握住了埃文微凉的手,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舱壁上,闭上眼,试图从那微弱的数据曲线中汲取一丝慰藉。
就在这时,她握着的那只手,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卡列娜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她死死盯着那只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秒,两秒……
就在她即将放弃时,那只手的手指,又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挣脱了万钧重量的艰难,再次弯曲了一下!这一次,清晰无比!
与此同时,生命维持舱的数据面板上,代表脑波活动的曲线,陡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波动峰值!
“医生!奥本海默!”卡列娜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她紧紧攥着埃文的手,仿佛怕这微弱的反应会瞬间消失,“他动了!他的手动了!”
值班的医护人员和奥本海默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一阵紧张的检查和数据监测后,奥本海默脸上露出了三个月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希望的笑容。
“陛下!公爵大人的脑波活动确实在增强!虽然还很微弱,但这表明他的意识正在尝试苏醒!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
卡列娜只觉得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全靠扶着维持舱才稳住身形。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她紧绷了数月的心神,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落下,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埃文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他。
“埃文……你能听到我吗?”她俯下身,靠近观察窗,声音带着颤抖的期盼,“是我,卡列娜。快醒来,好吗?”
仿佛是回应她的呼唤,维持舱内,埃文那浓密如鸦羽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虽然依旧没有睁开,但这细微的动作,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微光的裂缝。
奥本海默激动地记录着数据:“意识反应明显!他在回应您,陛下!他在努力!”
接下来的几天,埃文的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他的手指活动越来越频繁,脑波活动逐渐变得活跃,甚至偶尔会对卡列娜的声音产生更明显的反应,比如眉心微蹙,或者呼吸节奏的细微变化。
虽然他还未能睁开眼睛,未能开口说话,但这缓慢而坚定的恢复过程,已经足以让所有关心他人欣喜若狂。
卡列娜几乎将办公地点搬到了病房外间。她一边处理着帝国庞大的事务,一边时刻关注着里面的动静。她的脸上,终于重新出现了久违的、真实的笑意,虽然很淡,却如同冰雪初融,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她不再只是对着沉睡的他低语,而是开始带着一丝调侃和期待。
“听见没有?科学院那帮家伙听说你要醒了,吓得连夜把新的研究报告送到了朕的桌上。”
“你再不醒,朕就把你私藏的那些甜品全都送给边境的将士们当犒劳了。”
“埃文·蒙特利,快点好起来,朕的帝国,需要它的皇夫。”
她知道,他听得到。
沉睡的星辰,正在缓缓点亮。漫长的黑夜,终于透进了微光。
而这微光,足以照亮女皇前行的所有道路,也足以温暖她冰冷了太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