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天尊骑乘青牛,悬浮于这片死寂、破败的神之坟场上空。脚下是断裂的彩虹桥残骸,遍地的神尸白骨,枯败的世界树如同巨大的墓碑,血色的天空压抑得令人窒息。
看着这诸神黄昏后最真实的惨状,即便是这位超然物外的道祖,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感慨与怜悯。他并非怜悯奥丁的败亡,而是怜悯这整个神系悲壮而又无奈的终局,以及那沉溺于幻梦直至彻底疯狂的执念。
“无量天尊。”一声道号在这死寂的废墟中轻轻回荡,带着化不开的叹息。
随即,道德天尊的目光从崩溃的奥丁身上移开,望向了那片虚无的、血色弥漫的虚空,仿佛在对着某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存在说话,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坟场:
“戏,看够了吗?”
“洛基道友。”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血色虚空中的某一点,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荡漾起一圈圈诡异的、五彩斑斓的涟漪。
紧接着,一道修长、略显慵懒却又带着无尽邪异魅力的身影,缓缓从那涟漪中心迈步而出。
正是诡计与火之神,洛基!
但与之前那癫狂、怨毒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洛基,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表情。有几分计谋得逞的戏谑,有几分长久布局终见分晓的玩味,但更深处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空洞与疲惫。
他踩在断裂的彩虹桥残骸上,脚下发出“嘎吱”的轻响,目光扫过枯败的世界树,扫过奥丁那如同失去灵魂般瘫坐的身影,最终落在了道德天尊身上。
“呵呵……”洛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声音不再尖锐,反而带着一种沙哑的磁性,“真是……一场好戏啊。连我自己,都快被这漫长的‘演出’给骗过去了。”
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自嘲的神情:
“道德天尊,不愧是东方道祖,一眼便看穿了这拙劣的把戏。”
“不错,这一切……从诸神黄昏的‘幸存’,到阿斯加德的‘重建’,再到海拉那恰到好处的‘陨落’……都是我编造的。”
“一个为了……让他(看向奥丁),也为了让我自己,能够‘活下去’……而编织的,最盛大、也最可悲的谎言。”
他承认了。
如此直接,如此坦然。
道德天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等待着下文。他知道,洛基现身,绝非只是为了承认一个已被揭穿的谎言。
洛基坦然承认了自己编织了延续阿斯加德的巨大谎言,他的语气带着自嘲,眼神却愈发幽深,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更加遥远、更加恐怖的未来。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看向道德天尊:
“但是,道德天尊……我编织这个谎言,困住他,也困住我自己,不仅仅是因为怕死,或者可笑的神族荣耀……”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恐惧。
“更是因为……‘他’……快回来了。”
又一个“他”!
而且是从洛基口中说出!这让道德天尊一直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泛起了凝重的涟漪。能让这位将诸神之父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诡计之神,都流露出如此忌惮甚至恐惧的存在……
“哦?”道德天尊眉头微蹙,“你所指的‘他’,是……”
然而,就在道德天尊的注意力被洛基话语中蕴含的惊人信息所吸引,心神微分的这一刹那——
异变骤起!
原本看似沉浸在坦白与凝重情绪中的洛基,眼中猛地爆发出极致冰冷、决绝的凶光!
他的动作快到了超越思维的速度,仿佛早已演练了无数遍!
“噗嗤——!”
一声利刃切入腐朽物质的闷响!
一柄由最纯粹的混沌与诡计法则凝聚而成的、扭曲不定的暗影匕首,已然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瘫坐在台阶上、毫无防备的奥丁的眉心——那只蕴含着无尽智慧与力量的独眼之中!
“呃……!”奥丁的身体猛地一僵,仅存的、涣散的神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洛基手腕一拧一剜!
动作残忍、利落,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果决!
下一刻,他已经将那颗依旧残留着些许神性光泽、却迅速被混沌之力污染的独眼,硬生生地挖了出来,握在了掌心!
奥丁那残破的神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光彩,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倒在了冰冷的废墟之上,气息全无。
众神之父,奥丁,竟在其神国废墟之中,以如此突兀、如此不堪的方式,陨落于他一直提防、却又依赖的“兄弟”之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
就连道德天尊,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弑神之举而眸光一凝!他没想到,洛基竟会如此果决地亲手了结奥丁,更没想到其目标竟是那只……眼睛!
洛基握着那颗仍在微微搏动、流淌着暗金色神血与混沌气息的眼球,迅速后退,与道德天尊拉开了距离。
他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戏谑与凝重,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与急切。
“抱歉了,老家伙……没时间解释了!”
洛基看着道德天尊,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奥丁的‘眼睛’,是钥匙之一……想要在‘他’归来时争取一线生机,我需要它!”
“至于更多的……你去问你们天庭那个同样‘快回来了’的家伙吧!”
话音未落,洛基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扭曲的混沌流光,融入了身后那血色的虚空之中,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他那带着警告与疯狂意味的话语,在死寂的阿斯加德废墟中回荡。
道德天尊并未追击,他只是静静地看向洛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奥丁那迅速失去所有神性、开始腐朽的尸身,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掌中不知何时取出、正在微微震颤的桃木剑上。
老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
“两个‘他’……钥匙……归来……”
道德天尊喃喃自语,眼中混沌道韵急速推演。
“看来,这诸天万界的水,比老道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洛基的弑神夺眼,以及那语焉不详却充满危机的警告,无疑预示着,一场席卷所有神系、波及万千世界的巨大风暴,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