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将焊斧提供的信息在大脑中冷静地拆解、重组。
那串代表“第七哨站”的坐标,更像是一个诱饵,而非一个地址。
她的指尖在战术平板上划过,将坐标输入全球地理信息系统。
结果与她的预感完全一致——屏幕上弹出的档案赫然标注着:该区域三十年前因大规模地质塌陷,已列为永久封存区,物理坐标失效。
“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夏暖的声音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不,”白影的声音紧随其后,她的十指在虚拟光屏上拉出残影,调动着一颗高轨侦察卫星的权限,“物理坐标失效,不代表能量坐标消失。”
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成瀑布,经过数秒的计算与过滤,一张深红色的热成像图覆盖在废弃的地理坐标之上。
“地下三百米,有微弱且持续的能量波动。不是电力,也不是地热,”白影皱起眉,放大了那团模糊的信号源,“是频率和我们在KL生化实验室密室里见到的那台‘意识同调仪’的待机频率完全一致。”
生物共振。
四个字像一枚钢针,刺入凌寒的记忆深处。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胸前那枚冰凉的凤凰之羽。
哑铃在告别时,那个指向自己心脏、再指向远方的动作,瞬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不是在指一个方向。他是在指一种“进入”的方式。
“也许……”凌寒凝视着屏幕上那团微弱的、仿佛心脏般搏动的红光,声音低沉而笃定,“真正的入口,从来不在地上。”
“同意,”夏暖已经翻出了她从苍龙基地拷贝的关于凌寒父亲林砚的加密病历副本,“我找到了旁证。这里提到,所有cL系列的早期实验体,在童年阶段都必须接受一项名为‘声波校准’的特殊训练。”
她将一份布满复杂波形图的资料放大:“他们通过特定节奏的铜铃声,来激活大脑潜意识深处的特定回路。档案里说这是为了‘唤醒记忆’,但我看,这更像是一种非接触式的身份认证系统。只有‘听’过正确频率的人,才能被系统识别,触发后续的机关。”
话音未落,三人佩戴的加密通讯器里,突然响起一阵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杂音。
“滋……滋滋……”
白影几乎是本能地将那段音频拖入频谱分析仪,指尖飞速敲击,剥离掉表层的干扰电流。
“不是信号故障,”她的脸色倏然一变,“是从城西星穹广场天文台的公共监控音频里,被强行植入的一段次声波……解码结果是……一段铃声。”
屏幕上,一段被还原的声波节奏被可视化为清晰的符号:三短,一长,停顿两秒,再三短。
白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是……我们凤凰小队五个人,入队第一天,基地清晨唤醒的铃音。”
是陷阱,也是邀请。
“出发,目标星穹广场天文台。”凌寒没有丝毫犹豫,将凤凰之羽收回作战服内。
夜色如墨,星穹广场外围却一反常态地灯火通明。
伪装成市政检修工程车的便衣车辆封锁了主要入口,无形的警戒网笼罩着整座地标性建筑。
三人绕至后巷的阴影中,一个魁梧的身影早已等候在此。
是她们在黑市的情报贩子,老凿。
“A7通风井还能用,直通地下二层的设备间,”老凿压低声音,递过一张结构图,“但今晚轮值的是雾姨,她管着那片十几年了,眼睛比鹰还毒。她不是普通人。”
“收到。”凌寒点头,示意白影行动。
白影的指尖在腕式终端上轻轻一划,一道强烈的干扰脉冲瞬间释放,导致广场周边三百米内的安保系统出现了零点三秒的信号盲区。
就在监控画面切换的瞬间,一道沉默的身影从另一侧的阴影中悄然滑出。
是哑铃。
他一言不发,将一把沉重的、样式古老的铜制钥匙塞进凌寒手中,随即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坚定地指向远处高耸入云的钟楼顶端。
凌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无法开口警告,真正的线索不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而在耳朵能听到的频率里。
钟楼内部比想象中更冷,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机油与灰尘混合的味道。
三人如幽灵般潜入底层机房,白影迅速将一条数据线接入主控终端,试图调取天文台的观测日志。
“不行,”她低声道,“所有关键日志都被一种军用级的‘焦土协议’加密覆盖了,强行破解会触发物理自毁。”
与此同时,夏暖正用微型采样器检查着通风口。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将分析结果投射到空中:“空气里有微量纳米级雾剂残留,成分与军方禁用的精神诱导剂Adrenxi-3高度相似。有人在这里预设了认知陷阱,想让我们看到他们设计好的‘未来’。”
凌寒走到冰冷的控制台前,没有再看那些复杂的数据,而是取出了那枚凤凰之羽,将它轻轻贴在金属台面上。
她闭上了眼,神识如潮水般涌出,不再关注视觉和电子信号,而是专注地“聆听”着整个建筑的结构。
她“听”到了。
在厚重的承重墙与复杂的管线深处,有一段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铃声正在循环播放,那节奏,正是当年训练营清晨唤醒她们的旋律。
凌寒猛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真正的系统没联网。它靠声波启动。”
循着神识中那丝若有若无的铃声轨迹,她们穿过一段被伪装成杂物间的夹层,最终抵达了一条密道的尽头。
眼前,是一扇巨大的、刻满了古老星轨浮雕的青铜门。
门的正中央,有一个与她凤凰之羽吊坠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就在凌寒抬手,准备将吊坠插入凹槽的瞬间,她的神识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空气震动——在她们听觉范围之外的某个高处,有人正在用特制的口哨吹奏着另一段旋律,节奏竟与那段铃声完全相反!
“别动!”凌寒立即抬手,制止了身后的白影和夏暖,“那是反向认证信号!一旦我们用钥匙开门,两种声波频率冲突,整座钟楼会瞬间释放高浓度的致幻气溶胶!”
她迅速收回手,没有丝毫慌乱,用战术笔在自己的掌心飞快地写下三个字:盲文,提示。
夏暖的瞳孔一缩,瞬间会意。
她立刻从战术腰包里摸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随身盲文笔记板,大脑飞速回忆着哑铃交给她们的门禁卡背面,那些不起眼的、被她当作防滑纹路的凸点。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触任何物理锁孔,而是对照着记忆中的盲文顺序,在那扇青铜门冰冷的感应区上,用指腹轻轻按压。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青铜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个充满了未来感的圆形观测室。
房间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而瑰丽的水晶钟,钟的表面并非指针,而是流转着无数不规则的淡蓝色光纹,仿佛囚禁了一片星云。
凌寒走上前,将手中的凤凰之羽轻轻放置在水晶钟顶端的凹槽内。
刹那间,光芒大作!
钟面上流转的光纹猛然汇聚,浮现出三组清晰却交错的动态影像:第一组,是横跨翡翠河的跨海大桥在烈焰中燃烧、断裂;第二组,是萧玦带领的苍龙队员们,身着黑色礼服,单膝跪在一片肃穆的荣耀碑前;第三组,是她自己,手持一把闪着微光的密钥,在深不见底的漆黑水域中,缓缓下沉。
未来?还是警告?
还未等她解析这些画面的含义,无数个“自己”的尖叫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不要相信萧玦!他也是棋子!”
“离开这里!这是死路!”
“父亲骗了你!所有人都骗了你!”
意识仿佛被拽入无底深渊,天旋地转。
就在即将被幻象吞噬的瞬间,凌寒狠狠咬破舌尖,剧痛与血腥味让她瞬间夺回了一丝清明。
她以指尖的鲜血,决绝地抹过冰冷的凤凰之羽,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我只信我走过的路。”
神识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不再被动接收,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利刃,穿透层层叠叠的幻境!
她“看”到了!
在观测室对面的监控死角里,一个伪装成清洁工的男人,正悄然按下一个藏在拖把杆里的遥控器。
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正从他脚边的清洁桶里丝丝溢出。
凌寒反手从腿侧拔出战术匕首,手腕一抖,匕首化作一道寒光,带着破空之声,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直线!
“噗嗤!”
匕首精准地击穿了那个伪装成清洁桶的雾化喷雾装置,去势不减,将其死死钉在墙上。
男人脸上的惊骇还未完全绽放,凌寒冰冷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
“你的梦,”她冷笑着,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该醒了。”
而在遥远的白玉宫顶层,观星者凝视着面前突然变成一片雪花的屏幕,缓缓关闭了画面。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低声自语,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听众汇报:
“静默协议……失效了。”
观测室内,刺鼻的化学剂味道还未散尽,白影已一步跨到那座瑰丽的水晶钟前,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