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墟的轮廓在昏黄的天光下愈发清晰,那并非想象中完全死寂的废墟,反而透着一股畸形的、混乱的“生机”。
巨大的、不知何种材料砌成的城墙早已坍塌大半,露出内部如同蜂巢般密集、却又残破不堪的建筑群。这些建筑风格混杂,有上古流云仙宗遗留的飞檐斗拱,有后来者用粗糙石块垒砌的简陋棚屋,更有一些直接用妖兽骨骸、扭曲金属搭建的诡异巢穴,层层叠叠,向上延伸,几乎将中央几座较高的上古残殿淹没。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气味——腐烂的有机物、劣质丹药、血腥气、还有各种魔物与修士身上散发出的驳杂灵气与煞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浊流。无数道或强或弱、或正或邪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窥探的眼睛,隐匿在这片巨大的废墟迷宫中。
这里没有秩序,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是逃亡者的巢穴,冒险者的乐园,亦是罪恶滋生的温床。
林辰三人站在一处较高的断崖上,俯瞰着这座混乱之城。怀中的归藏石碑碎片灼热得发烫,指引明确地指向城池最深处,那片被最浓郁、最混乱气息笼罩的区域。
“此地龙蛇混杂,需谨慎。”司徒影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眼神比之前更加锐利,如同扫描般掠过下方那些阴暗的角落与气息强横的个体。他感应到不止一股金丹级别的气息隐匿其中。
苏晓蹙着眉,下意识地靠近林辰一步。这地方的混乱与污浊,让她体内的风灵之力都感到些许不适。
林辰点了点头,混沌道体自然运转,将周遭驳杂的气息稍稍隔绝。他目光沉静,并未因眼前的混乱而有丝毫动摇。石碑碎片的指引就在前方,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进去。
“收敛气息,我们进去。”
三人如同三滴水汇入浑浊的江河,悄无声息地滑入流云墟的边缘。
甫一踏入,喧嚣与混乱便扑面而来。狭窄、肮脏、蜿蜒的街道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修士在兜售沾染魔气的矿石与草药,有面目狰狞的壮汉在叫卖刚刚捕获的低阶魔物,甚至有人公然摆出几具残缺的尸骸,声称是上古修士遗骨,蕴含秘宝。争吵声、叫卖声、打斗声、以及不知名生物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怪诞的交响。
空气中弥漫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贪婪。无数道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气息相对较弱的苏晓和看似年轻的林辰身上停留更久,如同打量肥美的猎物。但感受到司徒影那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气息,以及林辰周身那若有若无、却让人本能心悸的混沌意韵后,大部分目光都识趣地移开。能在这流云墟存活下来的,没几个是蠢货。
林辰无视周遭,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石碑碎片的指引上。那感应穿过错综复杂的街道,越过一片片混乱的区域,坚定不移。
越往深处,建筑越发古老残破,人也相对稀少,但气息却更加危险。偶尔能看到一些气息沉凝、眼神冷漠的修士独踞一方,或者三五成群,划分着地盘。这里已是流云墟的核心区域。
突然,前方一条狭窄的巷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和怒骂声!
“妈的!给脸不要脸!把东西交出来!”
“跟他们废什么话!杀了!”
只见五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狰狞狼头的修士,正围攻着三名看起来像是散修的男女。那三名散修修为最高者不过炼气九层,此刻已是伤痕累累,背靠着一面布满苔藓的残墙,勉力支撑。为首一名脸上带疤的狼头修士,手持一柄血色长刀,修为赫然是筑基初期,刀法狠辣,逼得那炼气九层的散修险象环生。
“是‘血狼帮’的人!”周围有看客低语,语气带着幸灾乐祸,“这几个散修倒霉,听说是在外围捡到了什么好东西,被盯上了。”
“嘿,在流云墟,没实力就是原罪。”
那三名散修眼中已满是绝望。
林辰脚步未停,甚至目光都未曾偏移,径直从战团旁边走过。他不是圣人,这流云墟每日都在上演弱肉强食,他管不过来,也不想管。
然而,就在他与那战团擦身而过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被围攻的、修为最低的一名女性散修,似乎因力竭,手中格挡的法器被一名血狼帮弟子震飞,方向恰好朝着林辰飞来!那女子也因反噬之力,踉跄着向林辰撞来!
看似意外,但在林辰远超常人的灵觉下,却捕捉到那女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与那血狼帮弟子嘴角隐晦的狞笑!
陷阱!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自己!或者说,是试探!
电光火石间,那看似失控飞来的法器(一柄淬毒的短刃)已至面门,那女子也即将撞入怀中,而她藏在袖中的手,正握着一枚闪烁着幽光的针形法器!同时,那名筑基初期的血狼帮头目,血色长刀罡气暴涨,看似劈向那炼气九层散修,实则刀势一转,一道阴狠的刀罡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斩向林辰下盘!
配合默契,算计阴毒!若换做寻常筑基初期,恐怕顷刻间就要着了道!
但林辰不是寻常筑基!
他甚至没有动用混沌归藏印。就在那短刃及体、女子撞来、刀罡临身的刹那,他周身那层无形的混沌力场自然激发!
“嗡!”
空间仿佛微微一滞。
那淬毒短刃在距离他皮肤三寸之处,骤然停滞,仿佛陷入无形泥沼,其上幽光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灵性尽失。
那撞来的女子,感觉自己仿佛撞在了一堵柔软却无比坚韧的橡胶墙上,所有力道被尽数吸收、化解,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力道反震而回,她闷哼一声,袖中那枚毒针尚未发出便已寸寸断裂,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狠狠撞在残墙上,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而那道阴狠的刀罡,在切入混沌力场的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彻底湮灭!
那名筑基初期的血狼帮头目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骇然!他感觉自己劈出的刀罡如同石沉大海,连对方衣角都未能掀动!这是什么护体神通?!
林辰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脚步依旧平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拂去了些许尘埃。司徒影和苏晓紧随其后,同样面无表情。
那血狼帮头目僵在原地,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不敢再出手,甚至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对方展现出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周围那些看客也瞬间安静下来,看向林辰三人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忌惮。在这流云墟,实力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这个小插曲,并未能阻挡林辰的脚步。他穿过这条巷子,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广场,地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虽然布满裂痕,却依旧能感受到昔日的庄严。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塌的、风格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的白玉高台。高台之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壁画与符文,散发着极其古老的气息。
而林辰怀中的归藏石碑碎片,在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欢呼般的剧烈震颤与灼热!
指引的终点,就是这座白玉高台!
林辰目光一凝,正欲上前。
突然,一个略带沙哑、却带着奇异魅力的女子声音,自高台后方阴影处传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个像样的……”
随着话音,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自阴影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