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舍时,天色已近黄昏。枯风岭的煞气仿佛还黏在衣袍上,带着一股洗不掉的阴冷。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竹楼。
林辰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与黑鳞豺的搏杀看似短暂,却耗尽了心神,精神力几近枯竭,手臂上被妖兽利爪余风扫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第一时间检查识海,青铜蝉依旧静静悬浮,光芒似乎因他过度使用精神力而黯淡了一丝,但那股清凉的滋养之意仍在,让他心下稍安。
他盘膝坐下,没有立刻修炼,而是复盘着山谷中的战斗。符剑的威力让他满意,但数量是硬伤,必须加快绘制速度。精神冲击“惊神刺”效果显着,却消耗巨大,且对更高阶的敌人效果未知,需作为杀手锏,不能轻易动用。而苏晓最后爆发出的那股蛮荒妖力……威力惊人,但似乎对她的负担也极大,而且,那种状态下的她,总让人觉得有失控的风险。
“净煞草……”林辰喃喃自语。或许,这东西能帮她更好地控制那份力量?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暂时压下。取出在任务殿兑换的几块下品灵石,握在手中,开始运转功法,恢复消耗的灵力和精神力。青铜蝉的光芒随着他的修炼,缓缓恢复着亮度。
与此同时,对面的竹楼里。
苏晓反锁了房门,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战斗的 adrenaline 早已褪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她摊开手掌,看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撕裂妖兽咽喉的触感,温热而粘稠的血液,以及……那股完全释放妖血时,带来的近乎毁灭一切的强大与暴戾。
她并不喜欢那种感觉。那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头被本能驱使的野兽。但不可否认,在生死关头,是这股她一直恐惧、压抑的力量,救了她,也救了林辰。
她低下头,看着被小心放在身前地上的玉盒。里面装着那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净煞草。
林辰把它给了她。
他没有在意她妖化时的狰狞模样,没有畏惧那股非人的力量,反而将可能对他自己也大有裨益的灵草,毫不犹豫地给了她。
为什么?
一种酸涩而温暖的情绪,悄然涌上鼻尖。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她打开玉盒,取出净煞草。冰凉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驱散着体内因煞气侵蚀和妖力爆发而产生的隐痛与躁动。那柔和的白光仿佛能照进神魂深处,让那些混乱的念头都沉淀下来。
她不再犹豫,将净煞草服下。
一股清凉却磅礴的药力瞬间化开,如同甘霖洒入干涸的土地。药力并非直接增强灵力或妖力,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开始梳理、净化她体内因煞气和力量冲突而变得有些淤塞、紊乱的经脉与神魂。
尤其是那部分妖血,在净煞草药力的作用下,其中蕴含的暴戾、混乱的杂质仿佛被一点点洗涤、剥离,剩下的核心力量变得更为精纯、驯服。它与风属性灵力之间的隔阂,似乎也因这种“净化”而消弭了些许,不再那么泾渭分明,隐隐有了些许交融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她的神魂在这药力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凝练、通透。以往那些因血脉问题而产生的杂念、恐惧、自我怀疑,如同被拭去的尘埃,变得清晰而坚定。
她引导着这股药力,运转周天,全力消化。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当苏晓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她眸中精光内敛,气息沉静如水,周身萦绕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稳定。
她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风灵力流转顺畅,妖血之力蛰伏在深处,温顺而强大,不再有随时反噬的躁动。她心念微动,尾巴悄然出现,灵活自如,再无之前的滞涩与不受控。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对面。
林辰的竹楼还亮着微光,他应该也在修炼或恢复。
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抹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柔和。她抬起手,轻轻按在窗棂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辰之前贴上符箓时,留下的微弱痕迹。
暗室之中,并非只有绝望。至少,还有一道微光,固执地穿透缝隙,照亮方寸之地。
她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黑潮,赵乾,暗处的窥视,以及她自身血脉的秘密……
但此刻,她心中不再只有冰冷的恐惧。
她握紧了拳头。
无论未来如何,她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到……能够守护这道来之不易的微光。
夜色深沉,两栋竹楼的灯光,在弥漫的煞气与暗流中,如同相互守望的灯塔,微弱,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