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渊与陈武到拘魂司时，司内已聚了不少魂灵 —— 都是负责巡查的拘魂吏，身着统一的灰色官服，腰间佩着拘魂链，神色肃穆地站在庭院里。拘魂司的张司长，是个身材高大的魂灵，生前是地府的老差役，脸上刻着岁月的沟壑，手里握着的巡查路线图，边角已被翻得发白。
“萧靖渊、陈武。” 张司长点了他们的名字，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将一张折叠的地图递过来，“你们负责西区巡查，每日卯时到酉时，不得擅离职守。” 他指尖点在地图上 “忘川河支流” 与 “西市废墟” 两处，“这两处邪魂最多，尤其是支流沿岸，魂息稀薄，邪魂易藏在芦苇丛里。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点燃信号符，附近的拘魂吏会赶来支援。”
萧靖渊接过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巡查的重点路段，还有几处用墨笔写的小字 ——“寅时邪魂多”“亡魂聚哨卡”，想来是张司长多年的经验。陈武则从吏员手中领了拘魂链与信号符，链身的镇魂纹在天光下泛着冷光，信号符是黄色的，上面画着个小小的哨子图案，旁注 “燃之召援”。
两人走出拘魂司时，西区的街道已渐渐有了亡魂走动。与三日前的混乱不同，如今的西区多了几分安稳 —— 魂聚点的大棚翻修了，新搭的魂木梁上挂着地府派发的魂灯；哨卡旁摆着个小摊子，卖些魂息膏与简易护魂符；几个孩童模样的亡魂，正围着哨卡的吏员听故事，笑声在晨风中散开。
“将军，您看，这西区比之前好多了。” 陈武指着路边一个拾捡魂木枝的老魂灵，“三日前他还躲在废墟里不敢出来，现在都敢出来找烧火的木头了。”
萧靖渊点头，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房屋 —— 虽仍有残破，却已看不到邪魂的黑纹，空气中的腐臭味也淡了许多。“这就是官职的意义。” 他轻声说，“我们握着拘魂链，不是为了权力，是为了让这些枉死的亡魂，能在这地府里，安稳地等轮回。”
两人沿着巡查路线前行，走到忘川河支流时，风忽然变得阴冷起来。河水泛着墨黑色，岸边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曳，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极了邪魂的低语。陈武忽然停下脚步，拘魂链上的镇魂纹微微发热：“将军，有邪魂气息。”
萧靖渊示意陈武噤声，两人悄悄拨开芦苇丛 ——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幼魂，正蹲在河边哭泣，魂体透明得几乎要消散，小小的手里还攥着一朵用魂木枝编的小花。听到动静，幼魂猛地回头，眼睛里满是惊惧，转身就要往河里跑。
“小朋友，别跑！” 萧靖渊放轻声音，慢慢走过去，声音放得比北境军营里安抚受惊的小马时还要温和，“我们是拘魂司的吏员，不是坏人。”
幼魂停下脚步，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眼泪还挂在脸上：“我…… 我找不到娘亲了。我们昨天来的枉死城，娘亲说去哨卡找吃的，就再也没回来。” 他攥着小花的手紧了紧，“这是给娘亲编的，她最喜欢花了。”
陈武蹲下身，与幼魂平视，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魂晶糖 —— 那是用阴德值兑换的，能临时补魂息。“小朋友，告诉哥哥，你娘亲叫什么名字？穿什么衣服？”
“娘亲叫阿莲，穿青色的裙子，头发上插着一支木簪，簪子上有朵小莲花。” 幼魂接过魂晶糖，小口小口地舔着，眼神里的惊惧少了些。
萧靖渊心里一动 —— 阿莲这个名字，他在户籍册上见过，标注是 “生前绣娘，遭劫匪所害，魂体稳，居西市废墟三号屋”。他摸了摸幼魂的头：“我们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幼魂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萧靖渊的衣角，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两人带着幼魂，沿着河岸往西市废墟走。废墟里的房屋虽仍有残破，却已有人居住的痕迹 —— 有的门口挂着魂灯，有的窗台上摆着简易的魂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粥香。
萧靖渊按户籍册上的地址，找到三号屋 —— 那是一间用木板修补过的木屋，门口挂着块布帘，上面绣着朵小小的莲花，正是阿莲的手艺。他轻轻敲了敲门，布帘后传来一个女子疲惫的声音：“谁啊？”
“阿莲姑娘，我们是拘魂司的吏员，带您儿子宝儿回来了。”
布帘 “哗啦” 一声被掀开，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魂灵冲了出来，头发上的莲花木簪还歪着，看到宝儿，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宝儿！你去哪里了？娘亲找了你一晚上！”
宝儿扑进阿莲怀里，把手里的小花递过去：“娘亲，给你花。宝儿没有乱跑，就是找不到你。”
阿莲抱着宝儿，眼泪落在宝儿的头发上，又抬手抹了抹，对萧靖渊与陈武深深鞠躬：“多谢两位大人，若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莲花的荷包，里面装着几块魂晶，“这是我攒的魂晶，不成敬意，还请大人收下。”
萧靖渊摆手拒绝，声音温和：“阿莲姑娘，保护亡魂是我们的职责。以后别让宝儿一个人乱跑，这河边邪魂多，不安全。”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备用的护魂符，递了过去，“这符能防邪魂，贴在宝儿身上，能保平安。”
阿莲接过护魂符，又要鞠躬，却被陈武拦住了。两人看着母子俩走进木屋，布帘落下时，还能听到宝儿兴奋地给娘亲讲遇到他们的经过，心里忽然暖暖的。
离开阿莲家，两人继续巡查，走到西市废墟深处时，拘魂链的镇魂纹突然发烫，比之前更甚。萧靖渊拔出腰间的魂刀 —— 那是拘魂司配发的制式魂兵，刀身泛着淡蓝色的魂光，刀柄上刻着 “镇魂” 二字。
“小心，邪魂不少。” 萧靖渊轻声说，与陈武背靠背站着，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 —— 只见三个邪魂正围着一个老魂灵，魂体发黑，爪子上还滴着黑色的魂液，老魂灵蜷缩在墙角，魂体已开始消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破旧的书册。
“住手！” 萧靖渊大喝一声，魂刀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银光，直劈向最前面的邪魂。那邪魂嘶吼着转身，爪子带着黑液抓来，却被魂刀上的镇魂纹挡住，发出 “滋滋” 的声响，魂体上瞬间多了道缺口。
陈武也不甘示弱，拘魂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缠住了左边邪魂的脖颈，链身的镇魂纹亮起银光，邪魂在链中挣扎，魂体渐渐变得透明。右边的邪魂见势不妙，转身想逃，萧靖渊甩出拘魂链，缠住它的脚踝，用力一拉，邪魂重重摔在地上，魂刀随即落下，砍在它的魂核上 —— 邪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魂体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解决完邪魂，两人连忙走到老魂灵身边。老魂灵的魂体已很虚弱，气息微弱，手里的书册却还紧紧攥着，封面上写着 “论语” 二字，是阳间的典籍。“老人家，快吸收魂晶。” 萧靖渊从怀里摸出一块魂晶，递到老魂灵手里，魂晶的暖意瞬间蔓延开来。
老魂灵慢慢缓过劲来，看着两人，感激地说：“多谢两位大人救命之恩。这些邪魂太可怕了，昨天还吞了住在隔壁的老裁缝，今天就来找我了。” 他指了指手里的《论语》，“这是我生前给学生们讲的书，带到地府来，想给这里的孩子也讲讲，没想到……”
萧靖渊接过《论语》，书页上还留着老魂灵生前用红笔做的批注，字迹工整，透着教书育人的认真。“老人家，您放心，我们会加强这一带的巡查，不会再让邪魂伤人。” 他将书册还给老魂灵，又递过去一张护魂符，“这符您带着，能防邪魂。”
两人将老魂灵送回魂聚点，又在西区巡查了一圈，直到酉时才返回拘魂司。张司长听了他们的汇报，眉头紧锁：“看来西区的邪魂，还没彻底清干净。明天我派周平与吴奎跟你们一起去，他们是老拘魂吏，熟悉邪魂的习性，定能帮你们找到邪魂的源头。”
离开拘魂司时，天色已黑。萧靖渊与陈武去阴器监找苏墨，工坊里还亮着灯，苏墨正蹲在摊位前，专注地修补一把魂弓，弓身上的裂痕已用魂铁补好，正用魂火轻轻烘烤，让魂铁与弓身融合。墨九坐在旁边，帮他递着工具，两人时不时低声交谈，画面温馨得像阳间的师徒。
“苏小哥，我们回来了。” 萧靖渊走过去，看到苏墨摊位上摆着几块刻着镇魂纹的魂木板，“这是做什么用的？”
“给拘魂司做的镇魂板。” 苏墨抬起头，脸上沾了些魂铁屑，却笑得明亮，“李监丞说，你们巡查时若遇到邪魂聚集，可用这板镇住它们。今天巡查还顺利吗？”
“遇到了三个邪魂，还救了个幼魂和老教书先生。” 陈武接过话，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只是邪魂好像还不少，张司长说明天派两个老吏员跟我们一起找源头。”
苏墨放下手里的魂弓，指尖在魂木板上轻轻划过：“邪魂的源头…… 说不定跟忘川河支流有关。那里魂息稀薄，容易滋生邪魂。”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神变得凝重，“我今天在阴器监翻旧档案，看到记载说，有些地府官员，会故意释放邪魂制造混乱，趁机夺权。你们明天找源头时，多留个心眼，若看到有官员模样的魂灵在支流附近出没，一定要小心。”
萧靖渊点头，将苏墨的话记在心里。四人在工坊里聊了会儿，便各自散去。萧靖渊回到墨舍时，躺在床上，想着西区的亡魂，想着赵珩与李斯年的罪证，想着北境的士兵们。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前，像极了北境的雪光，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誓言，离实现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