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林晓不仅没被那堆历史遗留问题压垮,反而在处理过程中愈发得心应手,王美琳心中的危机感像藤蔓般疯长。她意识到,必须采取更直接的手段来遏制林晓的势头。而新来的孙浩,正是她眼中一颗绝佳的棋子——背景硬,性子傲,又容易被煽动,简直是为当枪使量身定做的。
这天下午,王美琳瞅准孙浩刚结束一局游戏,正百无聊赖地转着那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钢笔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走了过去。
孙浩,忙着呢?她将咖啡轻轻放在孙浩桌上,语气熟稔得仿佛两人是多年好友。
孙浩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咖啡上一扫而过:没,闲着。谢了王姐。语气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哎,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王美琳顺势往孙浩桌沿上一靠,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姿态像是要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你看人家林晓,多拼啊,没日没夜地扎在那个数据项目里,领导们可都看在眼里呢。这不,张主任都把那么重要的基础梳理工作全权交给她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年底的评优啊,晋升机会啊,恐怕……
她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意味却像空气里的咖啡香一样,弥漫开来——林晓的风头太盛,迟早要挤占掉本可能属于你孙浩的资源。
孙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就她?整天跟那些发霉的破纸堆打交道,能有什么大出息?他自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比谁都清楚,在体制内,背景和人脉远比所谓的业务能力管用得多。林晓这种没根没底、只会埋头苦干的,在他眼里,不过是白费力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王美琳继续添柴加火,声音压得更低了,人家现在可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正经的项目负责人呢。连周科长都得让她三分。你看她那个样子,指挥李哲干这干那的,俨然把自己当成科室的二把手了。你刚来,有些情况可能不太了解,现在啊,就得主动表现,不然好处都让别人抢光了。
她精准地戳中了孙浩的要害,将他的注意力成功引向了林晓的和,激起了他那份源于身份优越感的好胜心。
孙浩果然被她的话挑动了。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眼神锐利如鹰,直直地看向不远处正专注工作的林晓,嘴角撇了撇,语气不善:是吗?那我倒要看看,她这个负责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王美琳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又添了最后一把火:可不是嘛!要我说,孙浩你能力不比她差,学历背景更是甩她几条街,就是太低调了。那个数据项目,本来就是咱们科的重点工作,你也应该积极参与进去,做出点成绩给领导看看,免得被有些人摘了现成的桃子。
孙浩没再说话,但眼神里的漫不经心已经被一种跃跃欲试的挑战欲所取代。王美琳知道,这颗棋子,算是成功落下了。
第二天一早,林晓刚打开电脑,指尖还没碰到键盘,准备继续完善数据宝藏图的索引时,孙浩就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林晓的桌面,发出的声响,语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理所当然,像是在下达命令:
喂,林晓,你那个数据项目,王姐说让我也参与一下。你把目前整理出来的核心数据,还有下一步的工作计划,都发我一份看看。
林晓抬起头,平静的目光落在孙浩脸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丝毫合作的诚意,反而更像是来接管胜利果实的。林晓心中瞬间明了——这是王美琳的算计,想利用孙浩的背景和性格,来强行介入甚至夺走她的项目成果。
换做一般的新人,或许会忌惮孙浩的背景,选择妥协退让。但林晓不会。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项目是她在这个陌生环境里立足的根本,是她凭着自己的智慧和不分昼夜的汗水一点点开拓出来的阵地,绝不容许任何人以如此不正当的方式染指。
她没有动怒,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懦,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孙浩,欢迎你对我们科的数据工作感兴趣。目前项目还处于内部基础梳理的关键阶段,相关的资料和计划都属于科室内部的工作过程文件,不宜随意传阅。如果你想了解具体情况,可以先向王姐或者周科长提出申请。等得到科里的统一安排后,我这边会全力配合。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首先,巧妙地将项目定性为科室工作,而非她林晓的私产,堵住了对方指责她把工作据为己有的口实;其次,她强调了程序和权限,要求孙浩走正规渠道,这在体制内是最无可挑剔的理由;最后,她表明了在合规前提下愿意配合的态度,显得有理有据,落落大方。既守住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又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孙浩显然没料到林晓会如此强硬地拒绝他,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脸色地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都是一个科室的同事,看看资料还要打报告走流程?你这架子也太大了吧!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同事纷纷侧目。李哲投来不安的目光,而不远处的王美琳,则掩着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林晓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她的语气依旧平和,但眼神却清亮如刀,直直地看向孙浩:这不是架子,是规矩。孙浩,咱们单位最讲究的就是程序正义和工作纪律。如果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索要、查阅内部工作资料,那保密制度和工作秩序岂不成了一句空话?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她的话,直接将问题上升到了和的高度,巧妙地利用了体制内最看重的规则来保护自己。这一下,就把孙浩置于了不懂规矩的境地。
孙浩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当然明白规矩的重要性,家里的长辈更是时常耳提面命,告诫他在单位里要谨守本分,不能仗着背景胡作非为。他可以利用背景获得一些无形的便利,但在这种明面上的规则较量中,尤其是在林晓占尽道理的情况下,他还真不敢公然违规。
他死死地盯着林晓,试图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慌乱或妥协,但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行!说完,他愤愤地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双手重重地拍在键盘上,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怒火。
第一次正面交锋,林晓凭借着对规则的深刻理解和沉着冷静的应对,成功守住了自己的防线。王美琳那套借刀杀人的伎俩,彻底宣告失败。
李哲偷偷地对林晓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而王美琳在失望之余,看向林晓的目光里,忌惮又加深了几分。这个看似文静柔弱的新人,远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孙浩坐在电脑前,胸口依旧憋着一股闷气,但内心深处,对林晓的看法却悄然发生了一丝微妙的改变。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女生,不仅有能力,更有胆色和原则。她似乎……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要么刻意巴结、要么畏畏缩缩的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