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防团驻地。 又是一个清晨。连续几场大雪之后,天气终于放晴。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
任朗穿着厚厚的棉袄,像个小企鹅一样,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驻地大门外那块冰冷的大石头上。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固执地望着那条被积雪覆盖、通往原始丛林的山路尽头。
农玉兰陪在他身边,看着小家伙日渐沉默和执拗的侧脸,心疼却无奈。自从那件墨绿色毛衣织好,小家伙哭闹一场后,对于以前热爱的学习也不学了,爱吃的饭菜也吃得越来越少了,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现在又瘦回去了,不知道副旅长回来会不会责怪她没有照顾好?
农玉兰叹了一口气,责怪就责怪吧,确实也是她没有本事,她哄不好朗朗。她知道,孩子的心结,只有副旅长能解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农玉兰准备再次劝说任朗回去吃早饭时——
远处,被洁白的雪覆盖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排移动的小黑点!
农玉兰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极力向远处望去。
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一支队伍!一支穿着破旧军装、满身风霜雪尘、却依旧保持着严整队形的队伍!他们走得很慢,显得异常疲惫,但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一股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的、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凛冽煞气扑面而来!
而在队伍最前方,那个身形挺拔如松、步伐沉稳如山的身影……
农玉兰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睛猛地瞪大,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难以置信而颤抖起来:“朗……朗朗!快看那边!那是……是……”
任朗早已看到了! 在那支队伍出现的第一时间,他那双望眼欲穿的大眼睛就死死地锁定了最前方的那个身影!不会错!是爸爸!是爸爸回来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担心和思念,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孩子所有的心理防线!
“爸爸——!!!”
一声撕心裂肺的、带着无尽委屈和狂喜的哭喊,猛地从任朗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他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猛地从大石头上跳下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哭着喊着,像一颗出膛的小炮弹,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支归来的队伍、朝着那个身影扑去!
农玉兰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小家伙快速的向前奔跑着,经过灵泉淬体的任朗速度不是农玉兰这种普通人能追得上的,只能在后面干着急的喊着:朗朗,慢点,慢点,小心别摔着了。“可任朗此时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只看见前方那个他日思夜想的高大身影。
“爸爸!爸爸!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爸爸……哇啊啊啊……” 他跑得太急,一下子摔倒在厚厚的雪地里,沾了满身的雪,却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奋力向前冲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在冻得通红的小脸上肆意横流。
前面的队伍听到了两人的声音,停了下来。 所有战士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看着最前面那个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哭得撕心裂肺冲向副旅长的小小身影,这些在枪林弹雨和尸山血海里都没皱过眉头的铁血汉子们,眼角都有些湿润。
任峥看着那个如同雪地里滚动的小炮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拼命奔向自己的小小身影,一路上的疲惫、血腥、杀伐、严寒……所有的沉重,在这一刻,被那纯粹而滚烫的思念和依赖,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向前快走几步,迎了上去,然后猛地蹲下身,张开了双臂。
下一秒,那个冰冷、沾满雪沫、却充满了无尽力量和小兽般呜咽的小小身体,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一双冻得冰凉的小手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自己嵌进爸爸的身体里!
“爸爸……呜呜……哇……你骗人……你说很快回来……哇啊啊……阿姨都把毛衣织好好几天了……你才回来……奶奶来信说爷爷病了……呜呜呜……” 任朗把满是泪水和鼻涕的小脸死死埋在任峥冰冷却无比坚实的颈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控诉着,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任峥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怀里这个因情绪失控而不断颤抖的小小身躯,感受着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领,感受着那全心全意的依赖和思念。他闭上眼,将下巴轻轻抵在儿子柔软、带着奶香混合着风雪味儿的头发上,手臂收得更紧一些,试图通过这个拥抱给小家伙带来安全感。
“朗朗……爸爸回来了……乖,不哭!”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浓浓的愧疚,“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
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映照着相拥的父子,仿佛将所有的风霜、所有的硝烟、所有的离别与等待,都融化在了这个冰冷却无比温暖的拥抱里。
农玉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抿着嘴,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却是喜悦和欣慰的泪水,她终于不用每天担忧着他们的安危,也不用挖空心思怎么让朗朗开心了,副旅长安全回来,朗朗就能打开心结了。
农玉兰看着跟在副旅长后面的表哥也完好无损的归来,开心的笑了,真好,他们都平安归来了。
任峥单手抱起任朗,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农玉兰,看她泪眼婆娑,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就知道这段时间她也没少担心他们,向她微微点点头。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队伍,吼道:“都愣着干嘛?回家!”率先抬步往驻地走。
“回家!”战士们也齐声吼道,惊起几只出来觅食的鸟雀。
回家了。 英雄,终披风雪归。 稚子,终扑征人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