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伴随着一个洪亮而极具穿透力的熟悉声音:“任峥同志!恢复得怎么样啊?我和周师长来看你了!”
是团长林剑锋的声音!后面还跟着师长!
病房内那令人窒息的杀气和冰冷气息,如同被无形大手瞬间抹去!任峥深吸一口气,眼中炽烈的银芒瞬间隐没于瞳孔深处,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寒。他飞快地将被鲜血浸染的信纸团起,塞进病号服口袋深处,同时将被瓷片割伤、鲜血淋漓的手掌,不动声色地藏到了被子下面。
脸上的铁青和狰狞也如同变脸般,迅速被一种军人特有的、带着重伤未愈的疲惫却依旧坚毅不屈的神情取代。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怒火和刺骨的冰寒,从未出现过。
门被推开。团长林剑锋(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和一个身材魁梧、肩扛两杠四星(大校军衔)的中年军官(师长周卫国)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医院的院长和主治医师。
“报告首长!任峥正在休养!” 任峥作势要起身敬礼。
“躺下躺下!别乱动!” 师长周卫国连忙上前一步,有力的大手按住任峥没受伤的右肩,声音洪亮爽朗,带着军人特有的豪气,但锐利的眼神却仔细扫过任峥略显苍白的脸和腿上的厚厚绷带,“好小子!‘斩蛇’行动干得漂亮!干净利落!给咱们军区,给咱们军,打出了威风!长了大脸!”
“都是首长指挥有方,同志们用命换的!” 任峥沉声回答,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行了,你小子,跟我们就别来这套虚的!” 团长林剑锋拉过椅子坐下,他性格更直接,看着任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关切,正色道:“任务报告我们都仔细看过了。岩坎及其核心武装被彻底清除,缴获的毒品和半成品数量惊人,直接斩断了这条为祸多年的毒链!功劳是实打实的!军区党委已经正式决定,为你个人,以及整个‘尖刀组’,报请一等功!”
一等功!军人至高荣誉!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院长和主治医师也连忙满脸笑容地道贺。
然而,任峥脸上却看不到多少激动。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稳:“谢首长栽培!这都是身为军人,分内之事。” 他的心,还沉甸甸地压在那封浸染了鲜血和泪水的家书上,一等功的荣誉光环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冰冷,无法穿透他心中的坚冰。
师长周卫国敏锐地捕捉到了任峥眉宇间那丝难以完全掩饰的沉重和眉心的郁结(他以为是重伤未愈和战友重伤带来的压力)。他再次拍了拍任峥的肩膀,语气转为严肃凝重:“任峥同志,功是功,但这次任务,也暴露出边境线上严峻复杂的新形势。岩坎残余势力携带核心配方潜逃,新的毒枭势力又在蠢蠢欲动,手段更加隐蔽凶残!军区首长经过慎重研究,认为必须进一步加强‘利刃’特战大队的力量,整合资源,提升快速反应和边境纵深打击能力!”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任峥脸上,带着巨大的信任和沉甸甸的期望:“我们师党委经过讨论,正式提名你,担任即将新组建的‘利刃’特战旅副旅长,同时兼任第一特战营营长!主管作战训练及所有边境特种作战任务!核心要求只有八个字——扎根边防!守好国门!”
副旅长!兼任特战营营长!这是破格提拔!意味着更大的权力,更重的责任,更广阔的舞台!但也意味着……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整个军旅生涯的重心,都将被牢牢地、不可动摇地钉在这片需要他用生命和鲜血去守护的边境线上!
扎根边防!守好国门!
这八个字,如同千斤重担,也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与口袋里那封“替你尽孝”的泣血家书,形成了残酷而尖锐到极致的冲突!
一边是国门重任,如山军令,身后是万千百姓和无数生死兄弟的性命所系!
一边是身陷魔掌、被亲生父亲当作人质肆意折磨的妻儿!在土屋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忠孝自古难两全!而此刻,这矛盾被任景弘的恶毒,推到了你死我活、必须立刻抉择的悬崖边缘!
任峥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布满倒刺的巨手狠狠攥住!剧痛伴随着冰冷的窒息感瞬间传遍全身!他藏在被子下的、那只受伤流血的手掌,再次无意识地死死攥紧!锋利的瓷片更深地刺入血肉!鲜血瞬间浸透了绷带和病号服,带来一阵尖锐到麻木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那被生生撕裂般的巨大痛苦!
他该怎么选?
他能怎么选?!
师长周卫国和团长林剑锋还在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热切的期待。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在屏息等待着他的回答。
任峥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有些失血的苍白,但眼神却在瞬间重新变得锐利、沉静,如同千锤百炼后冷却的寒铁,闪烁着决绝的光!那眼底深处翻涌的滔天巨浪和刻骨痛苦,被一种超越个人情感的、钢铁般的军人意志强行压下!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军人特有的、带着沉重如山责任感的坚毅弧度。
“是!首长!” 他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砸在铁砧上的重锤,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九死无悔的决绝,“任峥……服从组织安排!扎根边防!守好国门!绝不让任何魑魅魍魉,越过雷池半步!”
“好!好!这才是我带出来的兵!” 师长周卫国和团长林剑锋同时抚掌,脸上露出无比欣慰和自豪的笑容。
然而,没有人看到,在任峥那挺直如枪的脊背下,在病号服的口袋深处,那封被鲜血和泪水浸透的家书,正无声地诉说着千里之外土屋小院中的绝望与苦难。也没有人察觉到,他藏在被子下的那只手,掌心被瓷片割裂、流淌着鲜血的伤口深处,正有丝丝缕缕极其微弱、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纯净白焰悄然流转,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冰冷到极致的杀意,疯狂地灼烧着那沾染了信纸气息的……属于任景弘的、恶毒的心头之血!
那纯净的白焰在血肉中无声跳跃、淬炼,仿佛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追索!一种跨越空间的、冰冷的……宣判!
任景弘……
你以为扣住我的妻儿,便能阻我卫国之路?便能让我屈服于你的恶毒?
待我踏破这困局之日,便是你……我之间父子之情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