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特战旅驻地。七月的夕阳带着灼人的余温,将营房的影子拉得很长。食堂飘出饭香,广播里播放着《红星照我去战斗》。
小屋的窗台下,原本粗糙的土坯墙,如今密密麻麻布满了六十道深深的刻痕!每一道都深深刻入,记录着无声的等待。
任朗抱着小布老虎,没有坐在门槛上。他搬来了两个叠在一起的空弹药木箱,踩在上面,努力地踮着脚尖,小手扒着窗框,整个小身子几乎都探了出去,望向营区大门的方向,望向那片连绵起伏、吞噬了父亲整整六十天的墨绿色群山。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单薄的背上,勾勒出一个倔强而孤寂的剪影。他的目光不再仅仅盯着土路尽头,而是更远、更深地投向群山深处,仿佛想穿透那层峦叠嶂,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小脸上,那份沉寂中,期盼的意味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老王端着一碗撒了葱花和肉沫还搁几片任峥托人带回来的菜叶子的汤面走来,看到孩子踮着脚、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样子,心里猛地一揪。他赶紧放下碗,快步走过去,轻轻扶住任朗的腰。
“哎哟,我的小祖宗!可不敢这么爬高!摔着了可咋办!” 老王的声音带着后怕和心疼,小心地把任朗从木箱上抱下来。
任朗没有挣扎,任由老王抱着,眼睛却还固执地望着山的方向,小声地、带着执拗地问:“王伯伯…爸爸…是不是快回来了?刘叔昨天派人来说…快摸清了…”
老王看着孩子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想起刘小虎昨天派人回来时确实提过“副旅长说核心区域已完成七成,再有一个月差不多了”,心头也是一阵酸涩又欣慰。他连忙点头,用尽可能肯定的语气说:“对!对!朗朗想想你爸爸是谁呀?那可是咱们‘利刃’最锋利的刀!他说快摸清了,那肯定就快摸清了!六十天都熬过来了,乖朗朗咱再等等,啊?说不定下个月,你爸爸就扛着大山回来啦!来,快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等你爸爸回来!”
任朗这才慢慢收回目光,看向老王,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分量。然后,他低下头,接过面碗。这一次,他没有小口小口地吃,而是大口地吸溜着面条,仿佛要把那份等待的力气也吃进去。吃了几口又抬头问老王:”王伯伯,爸爸在山里有饭吃吗?他们会不会饿肚子?这菜好好吃,甜甜的、脆脆的,比奶奶和妈妈种的好吃。“说到这,任朗又想起妈妈和奶奶了,眼眶蓄满的泪水,不一会儿就大颗大颗往下掉。
老王看这小小的人儿吃着吃着竟哭起来,手忙脚乱开始哄,他以为小人儿担心爸爸哭了,就说:”朗朗不哭,爸爸和叔叔他们有吃的不会饿肚子,他们在深林里不方便做饭,他们带了干粮,放心吧,啊,咱们不哭不哭,你哭得王伯伯心都碎了。“
任朗没有告诉老王班长,他不止担心爸爸还想念妈妈和奶奶了,他在老王班长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宣泄自己情绪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滑下老王班长的怀抱,擦擦眼泪后继续把面吃完。
吃完面,任朗将空碗递给老王。他走到那面刻满六十道深痕的土墙前。没有用小石子,他伸出小小的手指,在那最新的一道刻痕旁边,又用力地、深深地,刻下了一道新的印记——第六十一道。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
刻完,他没有离开。他背靠着冰冷的、刻满印记的土墙,抱着布老虎,依旧望着山的方向。暮色四合,群山变成了巨大的、沉默的黑色剪影,比六十天前更加沉重地压在天际线上。
小小的身影看着孤单又可怜。
一开始,老王班长担心任朗晚上自己睡害怕,还想着过来陪他睡,结果小家伙说什么也不愿意,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睡,老王班长只能依着他,但是晚上也会过来看他几次,如此两个星期没有见任朗晚上有什么不妥,就放心他自己睡了。只需要照顾好他的一日三餐即可,既让人省心又让人心疼。
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他小小的身体微微缩了缩,小手却更紧地攥住了胸前那枚冰凉的三等功勋章。仿佛那枚沾染过血与火的金属,是连接着山那边唯一的纽带。
“爸爸离开第六十一天了…”稚嫩的低语,消散在渐起的山风中。墙上的六十一道刻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无声而固执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