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任峥军旅生涯中一段难得的、带着烟火气的宁静时光。
白天,他依旧是“利刃”特战旅那位令行禁止、训练严苛、一丝不苟的副旅长。训练场上,他身形如电,示范动作精准得如同教科书;战术研讨室内,他对着那幅倾注了八十二天血汗、如今已臻于完美的核心区域超精度三维地形图,用红蓝铅笔进行最后的标注和完善,每一个等高线,每一个险要标注,都凝聚着实战的智慧与血的教训。他沉默寡言,气势如山,新兵蛋子在他锐利如鹰的目光扫视下,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只要结束营中的事务,踏进那间小屋的门槛,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便如同冰雪消融。
“爸爸!”清脆的童音总会第一时间响起。任朗像只欢快的小鸟,从屋里扑出来,一头扎进任峥怀里,小脸上洋溢着纯粹而明亮的喜悦,驱散了军营所有的肃杀。有时他手里还捏着半根没啃完的、水灵灵的黄瓜,汁水沾在下巴上,亮晶晶的。
“嗯。”任峥应着,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自然地弯腰,大手一抄,便将儿子稳稳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结实的小臂上。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抹去儿子下巴上的黄瓜汁。动作熟练而温柔,仿佛做过千百遍。
晚饭通常是老王班长送来的大份饭菜,外加一小碟空间出产、水灵得不正常的蔬菜。父子俩就在小屋那张旧木桌上对坐。任峥吃饭速度依旧很快,但会刻意放慢,等着儿子小口小口、珍惜地咀嚼那些甘甜的番茄或脆爽的黄瓜。
“爸爸,吃!”任朗常常会把自己咬了一半、觉得特别甜的红番茄,努力地举到任峥嘴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分享的喜悦。
任峥从不拒绝,会微微低头,就着儿子的小手,将那半颗饱含心意的番茄咬进嘴里。甘甜的汁液在口腔爆开,混合着儿子纯粹的爱意,仿佛比灵泉更滋养心田。他会揉揉儿子的头发,低沉地赞一句:“很甜。谢谢朗朗的分享。”
夜晚,是父子俩最珍贵的独处时光。任峥会耐心地陪着任朗玩一会儿布老虎,或者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些简易的地形图,给儿子讲一些简化了的“山林探险”故事,避开那些血腥的危险,只讲奇异的植物和美丽的风景。任朗总是听得眼睛发亮,依偎在父亲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洗漱完毕,任峥会抱着儿子上床。他靠在床头,任朗则像只小树袋熊,蜷缩在他温暖的胸膛和臂弯之间。任峥低沉而平稳的声音,会讲一些关于妈妈秀娥的温暖往事。
“…妈妈最喜欢看朗朗笑,朗朗一笑,妈妈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任峥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怀念,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儿子的后背。
“妈妈…”任朗在父亲怀里蹭了蹭,小脑袋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听着关于母亲温暖的描述,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只有在父亲这绝对安全的怀抱里,听着关于母亲的故事,他才能彻底放下所有心防,沉入最深最甜的梦乡。
感受着怀里小人儿彻底放松后变得软乎乎的小身子,听着那细微而安稳的呼吸声,任峥的心也会被一种沉甸甸的、名为幸福的暖流填满。他会维持这个姿势很久,直到确认儿子完全睡熟,才会小心翼翼地调整一下,然后闭上眼,意识再次沉入那片充满希望的黑土地,开始新一夜的意念耕耘与精神淬炼。
空间里的田地,以每天四亩的惊人速度扩展着。金黄的稻苗破土而出,在灵泉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抽穗;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青翠的秸秆(灵泉空间经过任峥的不断种植、收获,升级了,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倍,灵泉水也有加速植物生长的功效);玉米秆子长得比人还高,棒子粗壮得惊人;深红的高粱穗子如同燃烧的火炬;小米、豆类更是郁郁葱葱,长势喜人!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近乎神迹般的、丰收在望的蓬勃气息!任峥的意念操控也越发得心应手,精神力的增长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意识海的边界在每一次极限消耗与灵气补充的循环中,被坚韧地拓宽。
日子在军营的号角、训练的汗水、图纸的完善和父子相依的温馨中,平静而充实地滑过。任峥每日都会留意营部通讯处是否有家乡的来信。寄出家书已经十天了,按照路程,母亲的回信,也该到了。
第十一天下午,任峥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战术推演,额角还带着未干的汗迹。一名通讯兵小跑着来到他面前,敬礼,双手递上一个薄薄的、边缘有些磨损的土黄色信封。
“报告副旅长!有您的家信!”
信封上熟悉的、略显笨拙的毛笔字,正是母亲的手笔!
任峥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期盼瞬间涌上。他强压下立刻拆开的冲动,对通讯兵点了点头:“辛苦了。”声音沉稳,但接过信封的手指,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收紧了。
他大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窗外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橙红色,却无法驱散他此刻心头那份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