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报了国外交流活动？”
沈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平淡，却让温凝整理材料的手猛地一顿。
A4纸边缘在指尖硌出浅浅的印子，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时间过得真快啊，她恍惚地想。
从大一那个在沈家别墅里小心翼翼的新生，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大三学姐，日子就在她刷绩点、泡实验室、参加竞赛和项目中缓缓流逝，快得像指缝里的沙。
温凝深吸一口气，将散落的文件按页码排好，才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平静，缓声道。
“是科尔教授推荐我参加的，说是能跟着那边的团队做神经语言学项目，机会难得。”
“怎么了，哥哥？”
她特意加重了 “哥哥” 两个字，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用这层身份拉开距离。
这几年，她和沈叙的关系总在模糊的边界里拉扯。
他依旧强势，却少了当年的暴戾，她依旧警惕，却偶尔会贪恋他给的安稳。
尤其是在沈言提过的联姻事宜再无下文后，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沈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申请材料上。
温凝的试探显而易见，他却没接话。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出乎温凝意料，沈叙不仅没生气，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里竟真的藏着点欣慰。
“科尔教授的项目很难进，你能被推荐，说明做得不错。”
温凝猛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悄悄垮下来，随即又暗叹自己的敏感。
这两年，她在沈叙面前向来表现得温顺乖巧，他怎么会对她有防备呢？
她弯了弯唇角，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雀跃：“那我先去交材料啦，晚上要回来吗？”
这话问得自然，像寻常情侣间的报备，却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叙抬眼看她，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间，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格外温和。
“不用特意回来，忙完早点休息。”
“好。” 温凝应了声，指尖捏着文件袋的提手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我走啦。”
沈叙朝她挥了挥手，没再多说，却在少女离开的瞬间点击发送给特助小李一条消息。
【查查温凝出国项目组里还有谁】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随手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男人的视线落在少女遗落在沙发上的米白色外套上，微微眯起了眼，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暗潮。
特助小李的效率向来高得惊人。
晚上八点，沈叙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小李发来的加密邮件。
他点开附件，目光快速扫过项目组成员名单，在看到某个名字时，指尖猛地顿住。
果然，里面有姜逸。
北城姜家的小辈，几年前在姜老爷子的寿宴上见过几面，毛头小子一个，更重要的是，他是姜晚意的隔房堂弟。
科尔教授的项目组是什么地方？
要么是在领域内顶尖的高尖人才，要么是背后有雄厚资本支撑的世家子弟。
他承认温凝在计算机上有点天赋，这两年也确实进步飞快，但她才大三，论资历、论人脉，都还没到能入科尔教授眼的地步。
这背后，肯定是姜逸在搞鬼，而姜晚意，在幕后推波助澜。
他们想用一个出国项目，把温凝从他身边弄走？
叙喉间溢出一声极淡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拿起手机，再次给小李发消息。
【姜晚意人呢】
对面几乎是秒回。
【总裁，姜小姐上周来了南川市，目前住在城西的铂悦酒店，随行的还有她的助理。】
姜晚意是沈总的未婚妻，特助小李也知道轻重，一直默默关注着姜晚意的行踪，定期汇总报告，以防她做出什么影响到沈叙的事。
-
隔天清晨，温凝刚把整理好的最终版申请材料放进文件袋，准备去学院提交，就被沈叙堵在了客厅。
“那个出国交流项目，别去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那眼神里的不容置喙，却让温凝手里的文件袋猛地一沉。
“为什么？”
温凝愣住了，脸上瞬间涌上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不解，“明明你昨天还同意了的，科尔教授那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叙打断：“我说，放弃。”
四个字，掷地有声，带着他惯有的强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温凝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警惕。
表面上，她依旧是那个温顺听话的模样，可心底的警铃已经 “叮铃铃” 地炸开。
被发现了吗？还是哪里出了纰漏？
她捧着文件袋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脑子里像有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飞速回溯着这段日子的每一个细节。
到底是哪里引起了他的注意？
温凝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委屈和困惑：“可是…… 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是科尔教授亲自推荐的……”
沈叙抬眼看她：“重要？比待在南川、待在我身边更重要？”
他的话带着点莫名的诘问，让温凝心里的不安更甚。
几乎是本能地，温凝猛地将文件袋扔在地上。
膝行几步，坐到男人怀里，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双手熟练地环住他的脖颈。
她用带着点凉意的唇，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像只讨好的小猫，带着点试探的柔软。
“哥哥，” 尾音拖得长长的，裹着撒娇的意味，“那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嘛。我准备了这么久，查资料、改报告，熬了好几个通宵呢，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放弃吧？”
温热的呼吸拂过沈叙的下颌，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花香。
沈叙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环在她腰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得更紧。
“没有原因。”
他的声音有点哑，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尾，那里的水光让他心头莫名一软，却还是硬着心肠重复，“我说不行，就不行。”
温凝却不依，鼻尖蹭了蹭他的侧脸，像在撒娇，又像在耍赖：“哥哥～”
她轻轻咬了咬他的唇角，带着点惩罚似的轻痛，“你这样我会胡思乱想的。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 你不想要我了？”
最后那句话说得极轻，带着点委屈的颤音，像羽毛搔过心尖。
沈叙的眉峰狠狠蹙了一下，低头看她。
少女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还有些他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在闪烁。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又一个轻吻堵了回去。
“告诉我好不好？” 温凝的声音软得像，“不然我今晚该睡不着了。”
沈叙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刻意装出来的无辜和依赖，心里那点因姜逸而起的火气，竟莫名地消了大半。
他知道她在撒娇，在试探，甚至在不动声色地逼他妥协，可偏偏，他就是吃她这一套。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声音低得像叹息。
“外面不安全。”
这算什么理由？
温凝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乖乖地点点头：“哦…… 那好吧。”
她不再追问，只是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落在他背上的指尖，已经悄悄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