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夜君离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渐沉的夕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暗卫统领墨影垂首立于他身后,刚刚禀报完今日各方的动向。
靖王被禁足后,其党羽已有三人告病,两人上书请辞。墨影的声音在静谧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朝中局势,暂时稳住了。
夜君离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北戎使团到哪里了?
明日午时便可抵达京城。墨影顿了顿,按王爷的吩咐,沿途都布置好了人手。
很好。夜君离转过身,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慈安寺那边,查清楚了吗?
墨影眼中闪过一丝钦佩:沈大小姐今日独自引蛇出洞,若非王爷早有准备,只怕...
她算准了本王会去。夜君离唇角微勾,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柄曾送给沈清辞的同款短剑细细端详,这般胆识,倒是出乎本王意料。
墨影小心观察着主子的神色:沈大小姐确实与寻常闺秀不同。今日在慈安寺,面对靖王府的杀手,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夜君离指尖轻轻划过剑锋,一滴血珠倏地渗出。他却不以为意,反而低笑一声:这般心性,倒配得上这把。
墨影暗暗心惊。惊鸿剑是王爷珍藏多年的宝物,竟就这样送给了沈家小姐?
王爷似乎对沈小姐格外看重。
夜君离放下短剑,目光深邃:你可知道,今早杨文渊送来的密信里写了什么?
墨影摇头。
沈清辞不仅提供了靖王与北戎密会的地点,还准确指出了靖王在城西私宅中藏匿的兵器。夜君离语气渐冷,那些兵器上,都刻着北戎皇室的徽记。
墨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栽赃谋反?
若非她提前示警,三日后北戎使团入京,靖王便可借此机会反咬一口。夜君离眸中寒光闪烁,到那时,被禁足的就是本王了。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备马。夜君离忽然道,去镇国公府。
墨影一怔:王爷此刻前去,恐怕会引人注目...
正是要让人看见。夜君离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墨色披风,有些人,该知道如今京城是谁说了算。
此时,镇国公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沈清辞正在院中练剑。
月光如水,洒在她翻飞的身影上。手中的木剑划破夜空,带着凌厉的破风声。自从重生以来,她每日勤练不辍,这一世,她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任人宰割。
小姐,歇会儿吧。知书端着茶盏站在廊下,眼中满是担忧,您从慈安寺回来就一直练到现在...
沈清辞收势转身,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接过知书递来的帕子,她轻轻擦拭着脖颈。
父亲那边有什么动静?
老爷晚膳时问起小姐,听说您在练剑,便没再多问。知书压低声音,倒是柳姨娘那边,今日请了两次太医,说是二小姐忧思过重,病倒了。
沈清辞冷笑:她倒是会找时机装病。
正要再问,忽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大小姐,摄政王来了,正在前厅与老爷说话。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知书惊讶地看向沈清辞,却见她面色如常,仿佛早已预料。
更衣。沈清辞将木剑递给知书,语气平静。
前厅里,沈毅陪着夜君离说话,神色间带着几分谨慎。见女儿进来,他明显松了口气。
清辞,快来见过王爷。
沈清辞上前行礼,姿态优雅从容:清辞见过王爷。
夜君离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今日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绣梅花的衣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比起昨日在慈安寺的沉稳,更添了几分清丽。
沈小姐不必多礼。夜君离虚扶一下,转向沈毅,本王今日前来,是为感谢沈小姐昨日相助。
沈毅一愣:小女昨日...
父亲。沈清辞适时开口,昨日女儿去慈安寺上香,恰巧遇到王爷,便闲聊了几句。
她话说得含糊,却让沈毅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
夜君离将父女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道:沈小姐聪慧过人,昨日一席话让本王受益匪浅。今日特来道谢,顺便...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沈清辞:请教沈小姐对北戎使团入京一事的看法。
这话一出,连沈毅都愣住了。朝政大事,何时轮到闺阁女子置喙?
然而沈清辞却不慌不忙,微微欠身:王爷谬赞。清辞一介女流,不敢妄议朝政。不过...
她抬眸,与夜君离四目相对:北戎使团此番前来,明为朝贡,实为试探。若清辞所料不差,他们必会提出和亲之请。
沈毅脸色骤变:清辞,休得胡言!
无妨。夜君离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沈小姐请继续。
北戎近年来天灾不断,牛羊死伤大半,此时提出和亲,无非是想借此索要更多赏赐。沈清辞语气平稳,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想看看大启的态度。若我们示弱,明年开春,北境必起战事。
夜君离眸色渐深:依沈小姐之见,该当如何?
示弱不可,过分强硬亦不可。沈清辞唇角微扬,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知难而退。
夜君离挑眉,如何让他们知难而退?
沈清辞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夜君离:这是清辞偶然得到的一些消息,或许对王爷有用。
夜君离展开纸条,只看了一眼,眼中便掠过一丝惊异。他深深看了沈清辞一眼,将纸条收入袖中。
沈小姐果然...非同一般。
沈毅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插话。
这时,管家匆匆来报:老爷,靖王府派人送来拜帖,说是明日靖王侧妃要求见二小姐。
厅内气氛瞬间凝固。
沈清辞与夜君离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靖王这是沉不住气了。
回复靖王府,若薇病重,不便见客。沈毅冷声道。
管家应声退下。
夜君离起身:既然府上有事,本王就不多打扰了。
沈毅连忙相送。
走到厅门口,夜君离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沈清辞:三日后宫中设宴款待北戎使团,太后特意吩咐,请沈小姐务必出席。
这话说得突然,连沈毅都愣住了。
沈清辞却只是微微颔首:清辞遵旨。
送走夜君离,沈毅回到厅中,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清辞,你与摄政王...
父亲不必担心。沈清辞语气平静,摄政王是明白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
父亲。沈清辞打断他,您觉得,是得罪摄政王好,还是继续与靖王纠缠好?
沈毅一时语塞。
靖王已经狗急跳墙,连北戎都敢勾结。沈清辞目光渐冷,父亲以为,若是靖王得势,会放过我们镇国公府吗?
沈毅长叹一声:为父明白了。
回到院中,知书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给摄政王的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沈清辞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唇角微扬:不过是北戎太子的一些把柄而已。
北戎太子?知书惊呼。
没错。沈清辞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怎么干净。
前世,北戎使团入京时,曾闹出一桩丑闻。北戎太子强占民女,致人自尽。此事被靖王压下,成了日后要挟北戎的把柄。
这一世,她要把这个把柄,送到该送的人手里。
三日后的宫宴...知书忧心忡忡,小姐一定要去吗?
当然要去。沈清辞语气坚定,这么好的戏,怎么能错过?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精致的木匣,里面静静躺着夜君离所赠的惊鸿短剑。
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剑身,沈清辞的眼中泛起一丝暖意。
这一世,她不再是一个人。
而此时,摄政王府的书房内,夜君离正对着那张纸条出神。
纸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北戎太子好男风,尤爱娈童。
墨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夜君离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你立刻去查,京城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人口失踪案,特别是...年幼的男童。
墨影领命,却又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何如此相信沈小姐?
夜君离望向窗外镇国公府的方向,眸光深邃:因为她与本王一样,都在下一盘大棋。
只不过,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位沈大小姐,究竟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三日的宫宴,看来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