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窗棂上凝结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沈清辞在夜君离怀中醒来,见他早已醒了,正凝神望着帐顶,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的发丝。
“一夜未眠?”她轻声问,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夜君离侧过身,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想了些事情。北境的军报,比往常迟了三日。”
沈清辞立刻清醒过来:“是出了变故?”
“未必。”他起身,随手披上外袍,“但萧煜近日动作频频,不得不防。”
用过早膳,周谨言匆匆而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
“王爷,王妃,选秀的章程已经递上去了。”他将一份抄录的奏折放在案上,“太后那边果然提出了异议,说王妃拟的名单太过宽泛,有违选秀祖制。”
沈清辞接过奏折细看,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她是嫌名单上没有足够她林家的人吧。”
“不仅如此。”周谨言压低声音,“靖王昨日在朝会上提出,选秀应当以德容言功为标准,特别强调了‘德’字。下官觉得,这话中有话。”
夜君离眸光一冷:“他是想在‘德行’上做文章。”
“正是。”周谨言道,“下官打听到,靖王府近日来了个江南的相士,据说很会看人的命格。恐怕...”
沈清辞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恐怕是想说我的命格不好,不配参与选秀之事?”
屋内静了一瞬。
夜君离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既然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玩。”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报声,说是宫中来人了。
来的是太后身边的老太监,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嬷嬷。
“给王爷、王妃请安。”老太监躬身行礼,脸上堆着笑,“太后娘娘惦记着重阳节快到了,特命老奴送些新制的菊花糕来。另外,这位是江南来的苏嬷嬷,最懂调理女子身子,太后特意让她来给王妃请个平安脉。”
沈清辞与夜君离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知肚明这是太后的眼线。
“有劳太后挂心。”沈清辞微笑颔首,伸出皓腕。
苏嬷嬷上前仔细诊脉,手指在沈清辞腕间停留许久,眉头微蹙。
“王妃近日可是夜梦繁多?偶尔还会心悸?”苏嬷嬷问。
沈清辞淡淡一笑:“嬷嬷果然医术高明。”
苏嬷嬷收回手,欲言又止。
夜君离冷声道:“有什么话直说。”
“回王爷,”苏嬷嬷跪倒在地,“王妃这脉象...似是阴气过盛,邪祟侵体之兆。老奴斗胆建议,请个相士来看看宅邸风水,或是...做个法事驱邪。”
话音刚落,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夜君离尚未开口,沈清辞却轻轻笑了:“嬷嬷说得是,我近日常做噩梦,许是冲撞了什么。既然太后娘娘好意,那就请嬷嬷安排吧。”
苏嬷嬷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爽快,愣了一瞬才连连称是。
待宫人退下,周谨言急道:“王妃,这分明是要陷害您啊!什么邪祟侵体,传出去对您的名声...”
“周大人放心。”沈清辞从容不迫地抿了口茶,“他们既然设了这个局,我们不跳进去,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番美意?”
夜君离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已有对策?”
“前世这个时候,京城确实闹过一阵邪祟之说。”沈清辞放下茶盏,“当时是林尚书家的小姐中了邪,还是请白云观的玄清道长做的法事。有趣的是,那之后不久,林小姐就嫁给了靖王的一个心腹。”
周谨言恍然大悟:“王妃是说,这根本就是他们设计好的圈套?”
“是不是,试试便知。”沈清辞眸光流转,“劳烦周大人去查查,那位江南相士,与白云观有没有什么关联。”
周谨言领命而去后,夜君离走到沈清辞身边:“你打算将计就计?”
“他们想用邪祟之说坏我名声,我正好借此机会,揪出他们在京中的暗线。”沈清辞唇角微扬,“白云观香火鼎盛,来往的达官贵人不少,是个传递消息的好地方。”
三日后,白云观的玄清道长亲自登门。
那道长五十上下,面容清癯,手持拂尘,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在王府转了一圈,最后在沈清辞的院前停下。
“此处阴气最重。”玄清道长面色凝重,“王妃命格特殊,易招邪祟。若不及时化解,恐会累及家人。”
沈清辞站在廊下,神情平静:“请道长明示。”
玄清道长从袖中取出一道符纸:“贫道需在此设坛作法七日。只是...作法期间,王妃需独居净室,不可与外人相见,尤其是...王爷。”
夜君离站在沈清辞身侧,冷声道:“为何?”
“王爷命格至阳,会冲撞法事。”玄清道长躬身道。
沈清辞轻轻按住夜君离的手,微笑道:“就依道长所言。”
当夜,沈清辞搬入后院净室。玄清道长在院中设下法坛,香烛缭绕,符纸飘扬。
暗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王府书房——正是本该在净室中的沈清辞。
“如何?”夜君离递给她一杯热茶。
沈清辞卸下夜行衣,露出一身利落的劲装:“果然不出所料,那道长的法坛底下藏了东西。”
她将从法坛下取出的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打开来看,里面是几封密信和一枚令牌。
“靖王府的令牌。”夜君离拿起令牌细看,眸光骤冷,“这些信...”
“是玄清道长与靖王往来的密信。”沈清辞展开其中一封,“你瞧这里,提到了北境的军报。”
夜君离快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沉:“萧煜果然与北戎有勾结。延误军报,是想让北境守军措手不及。”
“不止如此。”沈清辞又拿起一封信,“这里提到要在重阳宫宴上动手。看来,选秀和邪祟之说,都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鸟鸣,是暗卫的信号。
夜君离走到窗边,低声道:“玄清道长往这边来了。”
沈清辞迅速收好密信,重新穿上夜行衣:“我去会会他。”
净室内,玄清道长正要检查法坛下的暗格,却见沈清辞好端端地坐在蒲团上念经。
“道长来得正好。”沈清辞抬起头,笑容温婉,“我方才念经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玄清道长强自镇定:“王妃请讲。”
“听说前年林尚书家的小姐中邪,也是道长做的法事?”沈清辞缓缓起身,“巧的是,我今日整理旧物,找到了当时林家小姐送来的一张符纸。”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与玄清道长如今使用的如出一辙。
玄清道长脸色微变:“这...这是本观通用的平安符。”
“是吗?”沈清辞轻轻抖了抖符纸,一些细小的粉末飘落,“可我府上的大夫说,这符纸上沾着一种特殊的香料,闻久了会让人心神不宁,产生幻觉。”
她步步逼近:“道长可否解释,为何驱邪的符纸上,会沾着致幻的药物?”
玄清道长后退一步,额上渗出细汗:“王妃明鉴,这绝非贫道所为...”
“是不是你所为,很快就知道了。”夜君离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周谨言和几名侍卫。
周谨言手中捧着一叠书信:“王爷,从白云观搜出来的。玄清道长与靖王往来已久,专门用这种手段控制朝臣家眷。”
玄清道长腿一软,跪倒在地。
夜君离冷冷地看着他:“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夜深了,沈清辞站在重新收拾好的寝殿窗前,望着远处白云观的方向。
“玄清已经招了。”夜君离从身后环住她,“萧煜确实与北戎有联络,想在重阳宫宴上发动政变。”
沈清辞靠在他怀中:“那我们该给他准备一份大礼了。”
“已经安排好了。”夜君离的下巴轻抵她的发顶,“北境的军报今晚就能到,边关守军也早有准备。至于重阳宫宴...”
他低笑一声:“他会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戏码,主角都换了人。”
沈清辞转身,与他四目相对:“这一局,我们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密不可分的命运。
而在遥远的靖王府,萧煜正对着一盘棋局沉思,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一步步踏入了对手精心布置的陷阱。
京城的风,渐渐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