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林晚星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后山的荒地。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每一次都让她心头一紧。风声鹤唳,仿佛每一处阴影里都藏着窥探的眼睛。
她紧紧攥着怀里那个旧手帕包成的小包裹,里面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冒险——一斤空间出产的极品绿豆,以及两片神秘的小树叶。
按照孙小红的提示,她找到了那条早已干涸的河床。河床对面,一个黑黢黢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废弃砖窑轮廓隐约可见。
越是靠近,她的心跳得越快。理智告诉她这很危险,但重生一世的经验和骨子里那股不甘人后的韧劲推着她继续前行。
离砖窑还有百来米距离时,她停下脚步,躲在一棵老槐树后,仔细观察。
窑口附近似乎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破败砖石发出的呜呜声。但她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果然,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窑口侧面一块阴影似乎动了一下,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传来:“瓢把子摇摇,顶风香几里?”
林晚星心中一凛,这是黑市接头的暗语!她来时向孙小红仔细打听过,意思是“风紧,带了好货吗?”。
她定了定神,按照约定低声回应:“地龙翻身,带点土疙瘩换口嚼谷。”意思是“刚遭了灾,有点土产换点用的。”
暗号对上,那阴影里这才慢慢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裹着厚厚的旧棉袄,头上包着头巾,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充满警惕的眼睛。
“生面孔?谁家的秧子?”对方上下打量着林晚星,声音沙哑。
“红姐地里的。”林晚星报出孙小红的名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老练。
听到“红姐”,对方的警惕似乎放松了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亮亮货色。”
林晚星走上前几步,但没有靠得太近,小心翼翼地在月光下摊开手帕,露出里面颗粒饱满、色泽莹润的绿豆。
那人的目光一落到绿豆上,瞬间凝住了!他(她)猛地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绿豆上,仔细看了又看,甚至还用手指捻起几颗,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这豆子……”那人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哪来的?这成色……老子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绿豆!”
林晚星心中一定,看来空间出品,果然不凡。她含糊道:“家里祖上有点特殊法子种的,就剩这点救急的。”
那人显然不信,但黑市的规矩就是不问来路。他压下震惊,恢复了生意人的精明:“想换什么?要钱还是要票?还是换东西?”
“换钱,或者换些实用的,伤药、棉花、结实的布票都行。”林晚星说出早就想好的需求。
那人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包绿豆,显然极为心动:“这豆子是好东西,但量太少。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块钱?林晚星心里盘算着,市面上一斤上好绿豆也就七八毛,还要票,这三块已经是极高的黑市价了。但她面上不露声色,摇了摇头,同时将手帕另一角展开,露出那两片翠绿欲滴、隐隐散发着清香的奇异树叶。
“加上这个呢?家传的药材,提神醒脑,或许有点别的用处,我也不懂。”她故意说得模糊,带着点试探。
那人的目光瞬间被那两片叶子吸引!那叶子绿得太过纯粹,那股淡淡的清香吸入鼻中,竟让他熬夜的疲惫感都消散了不少!
这绝不是凡物!
他眼中精光爆闪,死死盯着那两片叶子,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这又是什么?”
“祖上传的,不认识。”林晚星依旧装傻。
那人犹豫了,看看绿豆,又看看那两片神奇的叶子,内心显然在天人交战。最终,他一咬牙:“豆子加这两片叶子,五块钱!再搭两张工业券!这价顶天了!”
五块钱加两张工业券!这远远超出了林晚星的预期!工业券更是难得的好东西!
她强压住狂喜,故作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成得飞快。
那人将绿豆和树叶如同珍宝般揣进怀里,压低声音道:“妹子,以后还有这种‘土疙瘩’或者‘药材’,还来找我老烟斗。价格好商量!”说完,身形一闪,又迅速消失在砖窑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晚星紧紧攥着到手的三块钱和两张珍贵的工业券,手心全是汗。她不敢多留,立刻沿着原路飞快返回。
直到重新溜回宿舍,躺在坚硬的通铺上,听着周围熟悉的鼾声,她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
成功了!她完成了第一次黑市交易!拥有了第一笔属于自己的、不被任何人知晓的资金!
虽然过程惊险,但回报丰厚。更重要的是,她验证了空间产物的价值,并且打通了一条隐秘的渠道!
然而,喜悦之余,白小芸信中的内容像一根刺,依旧扎在她心头。
陆震霆的调查,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星表现得更加积极。她干活更卖力,主动承担最脏最累的活,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积极帮助有困难的知青,甚至在休息时还主动组织大家学习语录,表现出了极高的思想觉悟和集体荣誉感。
她试图用完美的表现,构筑一道坚实的防火墙,来应对可能到来的审查。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天下午,刘场长突然把她叫到了场部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刘场长,还坐着两个陌生的男人。一个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另一个虽然是便装,但坐姿笔挺,目光锐利,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军人气息。
林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认得那种气质,那是和陆震霆类似的、属于军人的气息。
“小林来了,坐。”刘场长的语气有些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这两位是上面来的同志,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你如实回答就好。”
那位中山装男子推了推眼镜,开口了,语气还算平和:“林晚星同志,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了解一些关于知青思想动态的情况。听说你前段时间,在来的路上,帮助部队的同志解决了一个麻烦?”
来了!果然是这件事!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回忆和一丝腼腆:“您说的是那次有人拦车的事吗?其实不算什么帮助,我就是刚好看到,觉得那人不太对劲,就多嘴说了两句,没想到真说对了。解放军同志保家卫国那么辛苦,不能让他们被坏人冤枉了。”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说明了情况,又突出了拥军爱国的思想,完全符合主流价值观。
中山装男子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着。
旁边那位便装军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审问般的压迫感:“你当时是怎么看出不对的?普通人遇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盯着林晚星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晚星早有准备,眼神坦然地回视过去,语气带着点后怕和庆幸:“那位解放军同志,我当时其实也很害怕。但以前在城里见过类似的骗子,他们眼神乱瞟,光嚎哭不下泪,和真受伤的人不一样。我就想着,不能看着好人被冤枉,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站出来了。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万一那人恼羞成怒打人怎么办……”
她巧妙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点小聪明、一时冲动又事后害怕的普通姑娘形象。
便装军人审视了她片刻,似乎没发现什么破绽,又转而问道:“听说你在农场表现很突出?抗洪的时候还很勇敢?”
“都是场长和同志们带领得好。”林晚星立刻把功劳推出去,“我就是想着不能给集体拖后腿,大家都很努力,我也不能偷懒。而且那天陆团长指挥得好,我们才能保住堤坝。”
她再次主动提及陆震霆,语气充满敬佩,毫无旖旎之色,完全是对首长的正常敬仰。
便装军人和中山装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又问了一些关于她家庭情况、平时交往的问题,林晚星都谨慎地回答了,该坦诚的坦诚(比如成分),该模糊的模糊(比如家庭具体细节),所有回答都经得起推敲,思想端正得不能再端正。
问话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结束。
“好了,林晚星同志,谢谢你的配合。你的表现组织上是看到的,继续努力。”中山装男子合上本子,结束了问话。
“谢谢领导,我会的!”林晚星站起身,恭敬地鞠躬,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走出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知道,这关暂时过去了。她的表现无懈可击,对方抓不到任何把柄。
但那种被严密审视、如履薄冰的感觉,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危机并未解除。调查不会因为一次问话而停止,只要她的成分问题存在,只要她继续引起陆震霆的注意,这种 scrutiny 就可能随时再来。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三块钱和工业券,冰冷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必须更快,更快地积累力量。
她想起那个叫“老烟斗”的黑市贩子对那两片叶子的反应。或许,那株神秘的小树,才是她真正的转机?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萌芽。
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草药的知识,需要找到一个可靠的、能识别并利用那神秘植物价值的人。
而这一切,都需要更多的试探,更谨慎的步伐,以及……一点点运气。
暗流依旧在涌动,但她手中的筹码,似乎又多了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