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落在自称乌木扎的汉子身上。这个名字和地名,他在玄微真人闲暇时的讲述中听到过。西漠广袤荒凉,部族林立,金帐王庭是其中一股强大的势力,而黑石城则是靠近西漠与中州缓冲地带的一个重要据点,龙蛇混杂。雷震长老年轻时似乎曾游历西漠,留下一些关系。
乌木扎也在打量着陆平。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陆平沾着泥土的双手、朴素的粗布衣衫,以及那双沉静得如同深潭般的青金色眼眸。对方身上几乎没有流露出什么迫人的气势,甚至气息都有些内敛得过分,仿佛一个普通的药农。但不知为何,乌木扎心中却猛地一凛,如同面对一头收敛了爪牙、在阳光下打盹的洪荒巨兽!那份平静之下,蕴含着让他这个常年刀口舔血的护卫都感到心悸的力量!尤其是那双眼睛,扫过来时,仿佛能穿透他的斗篷,看到他体内罡气的流转!
“乌木扎,见过陆先生!”乌木扎不敢怠慢,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带着恭敬。他解下腰间一个用兽皮包裹的小巧物件,双手奉上:“这是雷震长老当年在黑石城‘铁匠老巴图’那里寄存的信物,‘碎岩令’。老巴图临终前,让我务必寻机将此令及其中封存的消息,送到药王谷雷长老或他指定之人手中。”
陆平接过那枚入手沉重、非金非石的暗黄色令牌,上面刻着粗糙却刚劲有力的山峦图案。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属于雷震长老的狂暴罡气印记残留其上。他指尖枯荣真罡流转,轻易地抹去了令牌上简陋的封印禁制,一丝微弱的神念信息流入脑海。
信息很短,却让陆平平静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锐利如电的青金光芒!
消息是关于血手门的。雷震长老当年在西漠追踪一批失窃的谷中秘药时,曾与血手门一个代号“沙蝎”的分舵有过冲突,并重创了其舵主。他在“沙蝎”身上留下了一道极其隐秘的追踪罡气烙印。这道烙印在雷震陨落后并未消失,而是以一种极其微弱的方式残留着。老巴图作为雷震的旧识,精于锻造和追踪奇术,临终前设法感应到了这道烙印的异动——它正朝着西漠深处,一个名为“赤沙死域”的绝地方向移动!与之同行的,还有数道鬼医一脉特有的阴邪气息!
“赤沙死域…”陆平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玄微真人曾提及,那是西漠深处一片被诅咒的死亡之地,传说曾是上古战场,空间紊乱,环境极端恶劣,罡风、流沙、地火肆虐,更有各种诡异的毒虫异兽出没,连凝罡境强者进入都九死一生!血手门和鬼医余孽,为何要冒险进入那里?是寻求庇护?还是…另有所图?是否与黑火沼泽死渊的变故有关?万毒老祖那崩解的邪念,是否还有后手?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他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是将那枚“碎岩令”收好,对乌木扎微微颔首:“消息已收到。多谢乌木扎首领不远万里送来。谷中自有谢仪奉上,还请稍事休息。”
乌木扎连忙道:“陆先生客气了!老巴图的遗愿,在下自当完成。另外…”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们商队此次东行,沿途也听到一些风声。黑火沼泽异变后,那片死绝之地周围的空间波动极不稳定,最近似乎有不明身份的高手在边缘地带频繁出没,像是在探查什么…那些人气息很杂,但绝非善类。似乎…不止一方势力在关注那里。”
陆平眼神微凝,点了点头:“多谢告知。此事,谷中会留意。”
送走了乌木扎,山谷重归宁静。陆平重新俯下身,指尖青芒流转,继续梳理那株“蕴脉草”的生机。动作依旧轻柔专注,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但在他沉静的眼底深处,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了一圈圈细微却凝重的涟漪。
西漠…赤沙死域…血手门余孽…鬼医踪迹…还有那些在死绝之地边缘窥探的未知势力…
药王谷外的世界,从未停止它的波澜。短暂的宁静,只是风暴眼中心的片刻喘息。
他体内的枯荣真罡,随着心念的转动,流转的速度似乎悄然加快了一丝。丹田中,那株扎根于虚无、根系却尝试勾连大地脉动的青金古木,枝叶无风自动,发出只有陆平自己能听到的、低沉的嗡鸣。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力量感,在他周身流转。
静修,并非逃避。而是为了将根扎得更深,让树干长得更壮,以便在风雨真正来临之时,能撑起一片天地,庇护想要守护的一切。
他抬头,望向西方天际,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名为“赤沙”的死亡之域。心念所至,体内枯荣轮转的韵律,似乎与脚下大地深处那浩瀚磅礴的地脉之力,产生了一丝更加清晰、更加和谐的…共鸣。
静水流深,其下暗涌,已在为远方的惊雷…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