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海顿城墙下,阴影之中。
夜深人静,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呜咽和海风穿过街巷的呼啸。
摩根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豹,悄无声息地溜到一段相对僻静的城墙根下。
他警惕地四下观望,确认没有巡逻队的踪影后,对着身后黑暗处打了个手势。
瘸腿老杰克、独眼隆、快刀文森和闷葫芦疤脸,四人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阴影中钻出,迅速聚集到他身边。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无需言语,仅凭眼神和手势就能交流。
摩根看向身形最为敏捷、曾以溜门撬锁和飞檐走壁闻名的文森,点了点头。
文森会意,上前一步,他没有使用任何工具,只是用指关节,对着城墙一块看似普通的砖石,有节奏地、轻重不一地敲击了几下——“笃,笃笃,笃。”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片刻等待后,城墙垛口处探出一个戴着皮盔的脑袋,压低的声音带着惊讶和警惕:“谁?!”
文森抬起头,让微弱的月光映亮自己部分脸庞,轻声回应:“鲁内斯!是我!”
被称作鲁内斯的守军借着月光仔细辨认,脸上立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文森?!真的是你?你怎么……”
他话未说完,便看到文森身后阴影中那几个煞气腾腾的身影,尤其是那个魁梧得如同巨熊般的领头者。
“少废话,老伙计,”文森打断他,语气急促,“让我们进去再说!有要紧事!”
鲁内斯显然与文森交情匪浅,或者说,曾经欠过文森不小的人情。
他仅仅是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等着!”
他缩回头,很快,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城墙根下一块看似与墙体浑然一体的、长满青苔的伪装饰石板被从里面轻轻推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暗道。
文森率先钻入,摩根几人鱼贯而入。当最后进来的疤脸将石板重新合拢后,鲁内斯才举着一盏昏暗的防风油灯,看清了摩根的样貌。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下巴几乎要掉下来,结结巴巴地低呼:“摩……摩根军士长!?你……你……你不是已经……”
他记得很清楚,这位曾名噪一时的军士长在三年前一次任务后就被宣布“殉国”了!
摩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铜铃大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叙旧的意思,只有冰冷的杀意:“别他妈惊讶了,老子现在没空跟你解释。你就当没见过我们,做好你自己的事,闭上嘴,别多管闲事就行!明白吗?”
感受到摩根身上那股久违的、如同实质的压迫感和血腥气,鲁内斯浑身一颤,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连连点头,不敢再多问一个字。
摩根不再理会他,根据布雷恩之前带回的情报和文森对拉海顿地下世界的熟悉,打了个手势,五人如同滴入墨水的影子,迅速融入拉海顿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中,目标直指城西那片奢华府邸聚集区——索罗斯家族的老巢。
与此同时,索罗斯家族府邸,灯火通明的书房内。
气氛与外面的黑暗冷酷截然不同,却同样弥漫着算计与欲望。
迪尔索·印拉希尔优雅地晃动着杯中金黄色的白兰地,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老马库斯坐在主位,眼神深邃,而年轻的卡斯伯特则显得有些兴奋难耐。
“阿德拉希尔那个老狐狸,果然无法拒绝议会议席的诱惑。”迪尔索轻啜一口酒液,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优越感,“虽然他没有立刻答应,但他的沉默和犹豫,已经说明了一切。联姻之事,已成定局。”
老马库斯缓缓点头,声音沙哑:“如此一来,拉海顿这块肥肉,就算彻底绑在了我们的战车上。
阿德拉希尔以后想要维持他在议会的地位,就离不开我们印拉希尔家族的支持。”
“最重要的是白兰地!”卡斯伯特急切地插嘴,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等莉安娅嫁过来,阿德拉希尔难道还能把这下金蛋的母鸡捂在怀里不成?这工艺,迟早是我们索罗斯家的!不,是印拉希尔家的!”
迪尔索赞许地看了卡斯伯特一眼:“不错。多拉姆虽然不成器,但这次联姻,却是一步妙棋。既安抚了他,让他收心,又能为我们家族带来实打实的利益和南方的强力盟友。阿德拉希尔想凭借白兰地和军功跻身核心权力圈?呵呵,没有我们印拉希尔点头,他永远只能是个边缘人物。”
他放下酒杯,目光变得阴冷了些:“不过,在联姻正式达成之前,卡伦贝尔那边……还是要继续施压。那个叫基利的木匠,既然他儿子一根手指还不够让他认清现实,那就再给他送点‘礼物’去。要让他明白,反抗我们,他的家人会承受什么样的代价。”
卡斯伯特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放心吧,姐夫。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把他女儿的手指也送过去!看他还能撑到几时!”
书房内回荡着三人低沉而得意的笑声,与窗外寂静的夜,以及正悄然逼近的死亡阴影,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与此同时。
索罗斯家族那高墙环绕、灯火零星府邸的轮廓,已然清晰出现在摩根等人的视野中,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
府邸外墙角落的阴影里,摩根眼中凶光毕露,如同锁定猎物的饿狼,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起,低沉的命令即将从喉咙里挤出:
“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道比夜色更深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一条狭窄的巷道里闪出,迅捷而无声地逼近他们!
为首的,赫然是碎锚酒馆的老板娘——维拉!
摩根即将挥出的手臂僵在半空,他猛地回头,看到是维拉,铜铃大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极大的诧异,随即被更强烈的兴奋取代,他压低声音,带着嗜血的快意:“维拉?!哈哈哈!你来的正好!跟老子一起动手,宰了马库斯全家,救出基利的婆娘和孩子!”
他以为维拉是来助拳的。
然而,维拉脸上没有丝毫协同作战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焦急和无奈。
她二话不说,上前一步,竟直接伸手,用与她纤细身形不符的巨大力量,一把抓住摩根持刀的手臂,同时对着他带来的几个同样跃跃欲试的手下厉声低喝:“都别动!想死吗?!”
“维拉你干什么?!”摩根又惊又怒,试图挣脱,但维拉抓得极紧,而且另外几个碎锚的汉子也迅速上前,不由分说,连拉带拽,几乎是强行将摩根和他手下那四个煞星,一起拖回了刚才他们闪出的那条阴暗巷道深处。
“混蛋!放开老子!到嘴的肥肉……”
摩根的低吼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充满了不甘与困惑。
维拉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完全打乱了他血腥复仇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