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心里清楚,小胖子虽然贪吃,但绝对不会偷东西。这次被冤枉偷油渣,才会如此委屈。若是平日里因为调皮被打两下,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也明白,母亲柳氏肯定已经知道冤枉了小胖子,不然也不会特意做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来哄他。但要母亲开口道歉,在这个时代确实强人所难。
林兮瑶蹲下身,轻轻擦去小胖子脸上的泪痕:姐姐当然相信我们盛轩是好孩子啊,我们盛轩可是要考状元的男子汉,怎么可能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小胖子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抱住林兮瑶的腿就开始嚎啕大哭。那哭声震天响,林兮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哄了好一会儿,小胖子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林兮瑶告诉他,今晚母亲做了红烧肉,让他别生气了。小家伙瞬间眼睛就亮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经忍不住上扬。林兮瑶看得直摇头,这小馋猫的性子真是没救了。
晚饭时,柳母频频看向小儿子,犹豫着夹了块最大的红烧肉放到小胖子碗里。小胖子却看都不看,将那块肉拨到一边,自顾自地夹菜吃。
柳母见状又想发火,林兮瑶轻咳一声,递了个眼色。柳母瞪了女儿一眼,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整顿饭下来,小胖子吃得干干净净,唯独碗底孤零零地留着母亲夹给他的那块肉。
饭后,小胖子一抹嘴,拉着林盛泽的手就往外跑。林兮瑶看着小家伙倔强的背影,起身帮母亲收拾碗筷。
柳母洗着碗,眼圈渐渐红了。
林兮瑶见状,轻叹一声:娘,我最近看《大乾律》,上面记载了个案子。有个人去岳父家做客时,岳父家丢了个玉佩。他岳母怀疑是他偷的,后来才发现是小舅子的孩子贪玩,把玉佩扔进了后院池塘。这人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半夜竟把岳父一家十一口全杀了。
柳母手一抖,碗差点掉在地上:什么?就为这点小事杀人?这人肯定从小就不是好东西!
恰恰相反,林兮瑶摇头,这人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乡里都说他举人有望。案发后,他的同窗都不敢相信,说他平日温文尔雅、待人有礼。
柳母的手突然停住了,木盆里的水溅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那...为什么?
那秀才小时候家里穷,他又是独子,爹娘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他身上,就盼着他能光宗耀祖。林兮瑶轻声道,有次村里办喜事,主家发现少了五文钱的份子钱。有小孩指认说看见他去过那屋子,他爹娘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是他偷的,逼他认错。
柳母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抹布。
他没偷自然不肯认,他爹就用藤条抽得他皮开肉绽,最后扒光他的衣服拖到主家去赔罪。林兮瑶的声音越来越轻,结果主家却说钱已经找到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他爹娘虽然知道冤枉了孩子,却觉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哪有给儿女道歉的道理。
林兮瑶故意叹了口气:娘,你说这秀才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我也觉得,不就是五文钱的小事嘛,至于记恨这么多年,最后还走上绝路......
不过,林兮瑶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那卷宗上记录着秀才临刑前的一句话。他说,所有人好像都忘记了那件事,他也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可当岳母指着他鼻子骂的那一刻,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全都涌了上来——就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二十年前的旧伤疤突然又鲜血淋漓。
柳母手中的抹布掉进水里,转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