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洛仙宴,注定要成为落水县百姓口中经久不衰的话题。
先有“诗仙”、“诗圣”的千古名篇于此地流传开来,引得文人墨客心驰神往;后有本县学子五人同中举人的盛事,为这文雅之宴更添了一份实实在在的荣光。
就连那宴会上用于净手的“琉璃皂”,都因其精巧别致成了各家女眷热议的新鲜物事。
可以预见,此次洛仙宴的种种佳话,必将成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落水县街头巷尾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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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车厢内,林兮瑶与柳南风对坐,她心中仍被巨大的喜悦充盈着,想到家中的爹娘即将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不知该何等高兴,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还有一桩要紧事,便是得赶紧去苏府给三婶报信。她思绪流转,忽然想起一事,轻轻“啊”了一声。她好像记得,三婶的哥哥,这次也一同去参加了乡试。糟糕,方才光顾着替三叔高兴,竟忘记问这次中举的另外四人都是谁了,不知苏家舅舅是否名列其中。
想到此,她不禁抬眼望向柳南风,带着些许急切问道:“小舅,您可知这次落水县中举的人里,可有姓苏的?”
柳南风略一沉吟,便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据我所知,没有。”
林兮瑶心下明了,看来苏家舅舅这次是遗憾落榜了。她暗自思忖,得提醒一下爹爹,去苏府报喜时,言辞需格外注意些,莫要因三叔高中的喜讯,反而勾得三婶娘家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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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远在府城的林文德,正与他的大舅兄苏文轩一同收拾行李,准备返乡。
当初来自落水县的一行五人,如今唯有林文德一人得中,其余四位同乡在放榜得知落第后,心绪复杂,或失意或豁达,但大多已先行收拾行囊回去了。
作为林文德的大舅哥,苏文轩虽也名落孙山,初时难免失落,但他性情豁达,并未沉溺于愁绪之中。不过短短一两日,他便已调整好心绪。其实早在步出考场之时,他心中已隐约有了预感,放榜前的等待,不过是存着一丝侥幸,期盼或许能得阅卷学政的青睐。
事实终究证明,自己的火候确实还欠了几分。
待那短暂的失落过后,他心中便被另一种情绪占据——那是真心实意为妹夫林文德感到的高兴。林文德既是他的妹夫,亦是自幼一同读书、相互砥砺的师弟,两人情谊深厚,非同一般。他是打心眼里为林文德高兴,也为自己妹妹未来的好日子感到欣慰。
因此,即便其他落榜的同乡都已离去,他也坚持留下,定要等到林文德参加完所有中举学子必需的鹿鸣宴、拜谒座师等礼仪后,才一同结伴还乡。
而这段留在府城的时日,于他而言亦非虚度。留在府城的,除了他们这新晋的四十名举人,还有不少如他这般陪伴好友或族兄、或是特意留下观摩学习的学子。他每日随着林文德参加各类文会、拜谒前辈,耳濡目染,自觉眼界开阔不少,获益匪浅。
林文德此时也在仔细归置物品,心中那份喜悦仍如暖流般涌动。此番能够高中,总算没有辜负家中父母兄嫂多年来的辛苦支持与期望。他动作间,碰到行囊中一个硬物,取出一看,是锭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脸上不禁又浮现出感慨的笑意。
这并非家中带来的盘缠,而是他用那“口罩”的制法换来的。当时坐他对面的那位考生,家境富裕,亲眼看到了考场中口罩带来的便利,考完后便特意寻到他,直言想买下这制作方法。这“口罩”构造简单,明眼人一看便知大概,对方却仍愿花费五十两纹银,买断这制作之法,免得自家仿制落下话柄。他略一思量,家中为了他此次科考已是竭尽所能,这五十两正好可贴补家用,便应允了。
想到家中父母兄嫂为了筹措他赶考的银钱所付出的艰辛,这意外得来的五十两雪花银,或许能稍稍缓解家中拮据,让爹娘肩上的担子轻一些。思及此,他心中那份金榜题名的喜悦里,又添了一份能为家人略尽绵力的踏实与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