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独立场中，缓缓收回外放的气势，身后五剑光华内敛，重归寂静。他并未去看那些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嵩山众人，只是将平静的目光，投向那虽然强撑站立，却右手颤抖、嘴角溢血的左冷禅。
胜负，已无需多言。
赌约，也该兑现了。
好的，我们继续：
岳不群缓步向前，身后五柄神兵在精纯紫霞真气的维系下静静悬浮，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起伏，如同忠实的扈从。他目光平静，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跳之上，带着无形的压力，走向那虽未倒下却已显狼狈的左冷禅。
“左师兄，”岳不群在距离左冷禅一丈之外停下，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山顶，“胜负已分，阵法已破。是时候，兑现你我的诺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左冷禅身上。这位嵩山掌门，此刻右手依旧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镇岳剑尖抵着地面，才能勉强维持身体的平衡。嘴角的血迹未干，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甘与屈辱的火焰。
听到岳不群的话，左冷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握剑的手攥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压过了虎口伤处的疼痛。他的眼神剧烈闪烁，似乎在内心进行着无比激烈的挣扎与权衡。认输？当着华山上下、朝廷使者、乃至自己所有得力下属的面，亲口承认败给岳不群，并承诺在接下来的大事中听其号令？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比死更难受的羞辱！
然而，不认输？方才那五行剑阵展现出的恐怖威力，已然彻底击碎了他的信心。继续硬抗，只会更加难堪。
岳不群将左冷禅眼中的犹豫与挣扎尽收眼底，只道这是枭雄末路时，对颜面与尊严的最后一丝不舍与纠结。他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气机却已悄然锁定对方，防备其困兽犹斗。
就在岳不群以为左冷禅即将在现实面前低头，内心已有定计，准备稍加安抚、给予台阶，以利后续合作之时——
异变陡生！
左冷禅眼中那最后的犹豫，如同被寒冰彻底冻结、碾碎，陡然化为一片令人心悸的、毫无生气的决绝与疯狂！
“我……还没输！”
一个嘶哑、干涩、仿佛被万载寒冰浸透过的声音，从左冷禅喉咙深处挤了出来。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甚至不像他原本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听得人头皮发麻。
话音未落，左冷禅竟强提一口真气，不顾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经脉的刺痛，猛地挺直了腰杆！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摇晃，但那股狠戾决绝的气势，却再次从他身上升腾而起，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危险！
他身后的丁勉、陆柏、乐厚三人，原本正勉强支撑着站起身，听到左冷禅这句话，尤其是那诡异的声音，再看到他那决绝疯狂的眼神，三人仿佛同时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瞬间剧变！
“师兄！不可！！”丁勉首先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住手！掌门！那招尚未完善，强行施展会……”陆柏也急声劝阻，话语中透着深深的恐惧。
“代价太大了！左师兄，三思啊！”乐厚更是试图上前阻拦。
然而，他们的惊呼与劝阻，已经太迟了！
左冷禅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他缓缓抬起那未曾受伤、却同样沾染了血迹的左手，在胸前结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繁复、甚至带着几分邪异气息的手印！
就在这手印成型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大嵩阳阵”全力运转时更加阴冷、更加深沉、也更加庞大的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冰魔苏醒，猛地从左冷禅体内爆发出来！
以左冷禅为中心，玉女峰顶，乃至周围数座山峰的寒气，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君王召唤，开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向着他的身体汇聚而来！
山风带来的凉意，草木蕴含的湿寒，岩石缝隙中的阴冷，甚至空气中游离的水分子……一切与“寒”相关的能量，都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气流，如同百川归海，汹涌澎湃地涌入左冷禅的体内！
岳不群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左冷禅此刻汇聚的寒气之磅礴、之精纯，远超他之前施展寒冰真气时的任何一刻！这绝非简单的内力运转，而是引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天地之力？或者说是，某种极端环境下的本源寒气？
左冷禅那嘶哑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狂热与毁灭意味：“这一招……乃是我闭关潜修、苦参寒冰真意以来，从未对敌施展过的终极之式！岳不群！你若今日能破去此招，莫说听你调遣，便是将我嵩山基业拱手奉上，我左冷禅也绝无二话！”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那疯狂吞噬寒气的左冷禅，感受着那节节攀升、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全场。
岳不群的神情也彻底凝重起来。他没想到左冷禅竟然还藏着如此恐怖的底牌！从这引动天地寒气的架势来看，此招的威力恐怕真的非同小可，甚至可能超出了常规武学的范畴，触及到了某种禁忌的领域！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体内紫霞真气瞬间提升到极致，身后五柄宝剑再次发出低沉而警惕的嗡鸣，五色光华重新亮起，五行轮转的意境隐隐浮现，严阵以待。
随着海量寒气的疯狂灌注，左冷禅的身体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一层层晶莹剔透的寒霜，如同铠甲般迅速覆盖上他的皮肤、衣衫、头发。他的面色由苍白转为一种诡异的青蓝之色，眼瞳深处仿佛有两团冰焰在燃烧。周围空气的温度急剧下降，地面凝结出厚厚的冰层，并以他为中心不断向外蔓延。
更惊人的是，那寒气汇聚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淡蓝色的能量漩涡！漩涡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呼啸，将更多的寒气从更远处拉扯过来，其中心处的低温与能量密度，已然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成不忧忍不住低呼，眉头紧锁，“强行吸纳如此庞杂的天地寒气入体，他的经脉如何承受得住？”
“不仅仅是寒气入体那么简单，”从不弃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左冷禅那结印的左手和身上的变化，“你们看他的手印，还有他气息的变化……这似乎是一种……燃烧本源，强行提升功力，甚至短暂改变自身属性的极端秘法！代价必然极其惨重！”
封不平也沉声道：“不错！而且这引动的寒气……似乎不仅仅是增加功力，更像是在……改造他的身体？！”
三人的评价，也让周围其他人更加心惊。
而一直静静观察、未曾言语的太上长老封清扬，此刻那双睿智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道锐利无比的精光！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左冷禅的头发。
在众人或惊骇、或疑惑、或戒备的目光中，在左冷禅疯狂吸纳寒气、气息越来越恐怖、身周冰霜越来越厚的状态下，封清扬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变化——
左冷禅那原本乌黑如墨的发丝，在发尾处，不知何时，竟悄然染上了一抹刺眼的……银白之色！
那银白并非沾染了冰霜的假象，而是从发根深处透出的、仿佛生命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置换后留下的衰败与枯寂之色！并且，这抹银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发丝，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
“燃烧精元，逆转阴阳，强行接引极寒本源……这是……”封清扬的眉头紧紧蹙起，心中一个极其古老而危险的词汇浮现，“近乎魔道的‘玄冰涅盘’？不对，似是而非，但同样是损己害人的禁忌之法！左冷禅，你为了赢这一场，竟然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就在封清扬心中念头急转、刚刚辨认出左冷禅所施秘法凶险本质的这电光火石之间，左冷禅身上的变化骤然加速！
只见那原本只是在发尾若隐若现的一抹银白，如同被泼洒了无形的催化剂，瞬间蔓延开来！几乎是眨眼功夫，他鬓角两侧、乃至后脑靠近脖颈处，足足有一寸多长的头发，尽数化作了刺目的、毫无生气的死寂银白！
这不仅仅是颜色的改变，更透出一股浓烈的、生命精华被急速抽离燃烧的衰败气息！
“不好！”封清扬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其他，运足内力，声若洪钟，朝着场中厉声喝道：“岳小子！速速出手阻止他！不可让他将此招彻底完成！他这是在以燃烧自身寿元、透支生命本源为代价，强行发动同归于尽的禁招！一旦让他蓄力完成、招式出手，威力固然恐怖，但他自身经脉、丹田乃至神魂必将遭受不可逆的重创，不死也要沦为废人！快！”
封清扬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耳边，也彻底揭开了左冷禅这诡异状态的可怕真相！
燃烧寿元！透支生命！同归于尽！
所有听到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左冷禅的目光，从之前的惊骇、戒备，瞬间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恐惧、怜悯与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左冷禅竟然偏执、疯狂到了如此地步？为了战胜岳不群，维护那虚妄的骄傲，连自己的性命和未来都不要了？！
“哈哈哈哈！”处于寒气漩涡中心的左冷禅，自然也听到了封清扬的揭破。他非但没有丝毫慌张与悔意，反而发出一阵嘶哑而疯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讥讽：“老东西，眼力倒是不差！可惜……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
他狞笑着，看向正飞速逼近的岳不群，眼中是歇斯底里的快意：“岳不群！你不是想让我听命于你吗？来啊！先接下我这一招再说！接不下，你我便一同葬在这华山之巅！接下了……嘿嘿，一个废人，任你驱使又如何？！哈哈哈哈！”
他竟是真的存了哪怕拼着同归于尽或自身被废，也绝不让岳不群轻松获胜、甚至要拉着岳不群陪葬的恶毒心思！
“左冷禅！你疯了！”岳不群听到封清扬的提醒，又见左冷禅那疯狂决绝的态度，心中也是悚然一惊。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能让这一招完成！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招可能带来的巨大威胁，更因为——左冷禅此刻还不能废，更不能死！
接下来的围剿东方不败，嵩山派是重要的盟友，左冷禅作为掌门，其威望与统御力至关重要。若他今天在华山上因为与自己的比斗而变成废人甚至身死，嵩山派必然与华山结下死仇，围剿联盟立时破裂，甚至可能引发五岳内乱，给东方不败可乘之机！这完全违背了他最初的谋划！
更何况，从大局出发，左冷禅也是对抗魔教、稳定北方武林的一股重要力量，其存在本身就有价值。
电光火石之间，岳不群已然做出决断——必须立刻打断左冷禅的蓄力，阻止这禁忌之招的完成！哪怕付出一些代价！
“五行轮转，破障！”
岳不群一声清喝，速度再增！他不再保留，身后悬浮的五柄宝剑同时光芒大放，以君子剑为锋，五剑气机相连，化作一道五色流转的璀璨剑虹，如同撕裂苍穹的闪电，直刺左冷禅身前那越来越浓、越来越厚的寒气漩涡！
左冷禅此刻正处于蓄力的关键阶段，身形无法移动，只能疯狂调动周遭汇聚而来的、近乎实质化的磅礴寒气，在身前布下一道道厚重无比、冻结一切的寒冰屏障，试图阻拦岳不群的突进。
“咔嚓！咔嚓！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