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再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预想的冰冷地面并未触及,反而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幽香、微凉却异常柔软的怀抱。幽萝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接住了他瘫软的身躯。他的头无力地枕在她纤细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冷的颈侧,带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栗。
她身体僵了一瞬,从未与人如此贴近,尤其是男子。那矿奴出身锤炼出的精悍骨骼,即便在重伤虚弱时,依旧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压在她的臂弯间。帝袍破碎处,裸露的皮肤相贴,他滚烫的体温与她天生的冷玉肌理形成鲜明对比,冰与火交织,竟奇异地熨帖。
“…喂…”楚萧意识模糊,含糊地嘟囔了一声,像是无意识的呓语。
幽萝垂下眼帘,看着怀中人苍白如纸的侧脸,那双总是盛着阳光或坚定意志的眼睛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一种极其陌生而汹涌的情绪漫上心头,酸涩、悸动,还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怜惜。她笨拙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安稳些,冰冷的手指下意识地、极轻地拂开他额前被虚汗浸湿的几缕玄墨发丝,动作生疏却轻柔。
殿内彻底安宁下来。失控的力量已被驯服,回荡的怨魂低语消散无踪,只余精纯的幽冥死气如温顺的暗河缓缓流淌,滋养着此间主人。那亘古笼罩的刺骨阴冷,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宁和静谧所取代,连光线都似乎柔和了许多。
幽萝静静抱着他,感受着怀中人微弱却平稳的呼吸,以及透过契约链接传来的、那虽然虚弱却依旧温暖灼烫的灵魂波动——他即使昏迷,那核心的混沌之力依旧本能地、固执地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暖意,驱散着她神魂深处最后一丝寒意。
良久,她终于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楚萧横抱起来。她身形修长如寒玉雕琢,力量远超外表所见,抱起一个成年男子并不费力。层叠破碎的玄黑冥雾长袍下摆拂过光洁的地面,未曾发出丝毫声响。
她将他安置在自己平日静修的寒玉榻上。这万载寒玉榻对旁人而言冰冷刺骨,于她却是滋养本源之所。但此刻,她指尖流出一缕温和的幽冥之气,悄然调节了玉榻的温度,使其变得仅存一丝令人心神宁静的凉意,而非冻伤人的酷寒。
看着他躺在自己榻上,毫无防备的睡颜,幽萝站在榻边,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怔忪。这一切,都偏离了她过往无数纪元设定的轨迹,陌生得令人心慌,却又…不讨厌。
殿外,因主岛混沌源石与契约阵法的调和,模拟出的天光正悄然变化,幽暗褪去,渐次明亮,如同外界的破晓时分。一缕模拟的曦光,透过幽冥居特有的、流转着轮回符文的窗棂,恰好落在寒玉榻边,照亮一小片区域,光尘在其中飞舞。
这光芒并不炽热,带着清晨的柔和,也驱散了殿内最后一丝阴暗。
幽萝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持续了万古的、仿佛被无形枷锁死死禁锢的沉滞与冰冷,正在如退潮般消散。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伴随着细微却真实的暖流,从灵魂最深处涌出,流遍四肢百骸。契约链接中,那原本代表着她这一环的、总是带着沉重与滞涩感的能量,此刻变得流畅而纯净,与其他八道本源以及核心的混沌力量和谐共鸣,再无隔阂。
她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那座囚禁了她无数年的心牢,在那男人不顾一切的冲击和那滴意外落下的眼泪中,轰然洞开,自此,有了透进阳光的可能。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楚萧脸上,看着他安静的睡容,冷艳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却已然驱散了所有阴霾,如同终年积雪的极地第一次迎来暖阳,清澈,真实,带着新生的微光。
她转身,无声地走向殿外,想去取些温养神魂的灵物。步伐依旧轻悄,却不再是以往那种仿佛随时要融入阴影的死寂,而是有了明确的落脚点,有了“生”的气息。
就在她即将踏出主殿门槛时,心有所感,蓦然回首。
只见那寒玉榻旁,被模拟晨曦照亮的地面上,坚硬冰冷的幽冥石缝之间,一株纤细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小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探出、舒展叶片,然后,颤巍巍地,绽开了一朵小巧而洁白的往生花。
花瓣晶莹剔透,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柔和白光,与这幽冥环境既格格不入,又奇异地和谐共存。它静静地绽放着,无声无息,却仿佛在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萌芽。
幽萝的脚步彻底顿住,深邃如星夜的眼眸凝视着那朵意外诞生的小花,眸光剧烈闪烁,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宁静。她看了许久许久,才缓缓转过身,真正走了出去,身影融入渐亮的廊道光影中,去为她沉睡的帝尊,寻觅安魂之物。
而在她离去后,那朵新生的、洁白的往生花,在模拟的晨曦微光中,似乎更加莹润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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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混沌珠醒,源殿同辉 】
帝尊沉眠浑不觉,源核自醒焕神辉。
九岛星轨骤加速,帝妃同悸印记烫。
归源池生新异象,生命符纹初凝形。
十方同辉兆进化,烽火将至暗流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