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东区,一间隐蔽的地下印刷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墨和旧纸张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悬挂在低矮天花板上的几盏防风煤油灯,将围坐在粗糙木桌旁的人们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砖墙上。
这里正在召开一次德国共产党内部小范围的高层会议。
与会者除了罗莎·卢森堡、卡尔·李卜克内西、列奥·约吉希斯、威廉·皮克等核心领袖外,气氛与以往有些不同。
一种混合着期待、好奇甚至一丝审视的情绪在空气中流动。
会议的召集人之一是林。
此刻,他站在桌边,身形在跳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德共领袖,声音平稳而清晰:
“同志们,在过去的几周里,我们共同见证了一种新的斗争形式的诞生和它的初步成效。”
“我们的敌人,自由军团,正在工人阶级组成的铜墙铁壁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今天,我特意邀请了几位在这场斗争中涌现出来的、来自不同战线的代表。”
“他们或许并非我们中央委员会的成员,但他们的勇气、智慧和与群众的紧密联系,是我们事业不可或缺的力量。”
他侧身,向门口示意。
门被推开,四个身影依次走了进来,带着室外的寒气,也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气息。
第一个是恩斯特·霍夫曼。
这位柏林大学的激进学生领袖,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的锐气和不羁,但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经过斗争磨砺的沉稳。
他有些紧张,但还是挺直了腰板,向在座的领袖们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带着学生气的举手礼。
“这位是恩斯特·霍夫曼,”林介绍道,“柏林大学学生反抗委员会的核心成员。”
“他和他的同学们,不仅在校园内传播真理、对抗极右翼势力,更是在情报传递、掩护同志和街头宣传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卢森堡看着这个年轻人,眼中流露出一种看到新生力量的欣慰,她微微颔首。
第二个是瓦尔特。
他戴着眼镜,气质更显沉稳,手中甚至还拿着一个记录用的笔记本,更像一位严谨的学者或编辑。
“这位是瓦尔特,《工人之声》地下小报的主编和主要撰稿人。”
“他用笔作为武器,将我们的斗争真相和理论分析,化作工人们能理解的语言,是我们的喉舌和宣传鼓动家。”
李卜克内西对宣传工作极为重视,他向瓦尔特投去赞许的目光。
第三个走进来的是奥托·舒尔茨。
他穿着沾有机油污渍的工装,身材粗壮,手掌宽大粗糙,脸上带着工人特有的朴实和坚毅。
他进门后,只是沉默地向众人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这位是奥托·舒尔茨,来自城西机械制造厂的工人代表,也是厂内赤卫队的主要组织者之一。”
林的声音带着敬意,“他和他所代表的广大工人兄弟,是我们斗争最坚实的基础。”
“他们的双手既能创造财富,也能在必要时,紧握武器扞卫自己的尊严。”
奥托的出现,让在座的所有理论家和革命家都肃然起敬。
他们是真正与机器和剥削打交道的人,是革命理论所要依靠的阶级本体。
最后走进来的,是汉斯·迈尔少校。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没有军衔标识的旧军装,身姿挺拔。
他的到来,让会场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毕竟,他代表的是一支曾经为旧帝国效力的力量。
林的声音依旧平稳:“这位是汉斯·迈尔同志。”
“他曾经的军衔是少校,但现在,他是一名坚定的革命战士,是我们退伍军人讨论会的核心,也是我们赤卫队在军事战术和训练方面的重要顾问。”
“他的转变和加入,证明了我们的理想能够跨越旧的界限,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迈尔少校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经历过战火和迷茫、如今重新找到方向的眼睛,沉稳地迎向各位领袖的目光。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有力的证明。
四位代表的介绍完毕,小小的地下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煤油灯芯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罗莎·卢森堡。她站起身,脸上带着真诚而热烈的笑容,率先鼓起了掌。
“欢迎!”
“欢迎你们,年轻的战士,无畏的工人,还有经历了迷茫最终找到光明的迈尔同志!”
“你们的到来,比任何理论上的论证都更有力地告诉我们,我们的事业,是扎根于德意志现实土壤的,是拥有广泛群众基础的!”
卡尔·李卜克内西也用力地拍着手,声音洪亮:“太好了!”
“学生、先进知识分子、工人、还有觉悟的军人!”
“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联合!”
“林同志做得对,革命的领导层不能脱离这些战斗在第一线的同志们!”
威廉·皮克、以及其他几位德共高层也纷纷起身,表示热烈的欢迎。
约吉希斯虽然依旧表情严肃,但他看向林和这四位代表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份认可和深思。
他明白,林带来的不仅仅是几次战术上的胜利,更是一种将组织与最基层力量紧密结合起来的组织新模式。
霍夫曼被领袖们的热情感染,激动得脸色发红。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了笑容。
奥托·舒尔茨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被尊重和理解的笑意。
迈尔少校则挺直了胸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志同道合者的接纳。
小小的地下印刷所里,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而融洽。
理论家与行动者,领袖与基层代表,在这一刻,为了共同的目标,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