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冰冷与灼热的夹缝中沉沦。一边是太阴源核顽强散发的、维系生机的微弱清辉,如同冰川下的暖流;另一边是“焚尘”封印散发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毁灭杀意,以及地底“熔岩主宰”挣扎时传来的、足以焚化万物的暴怒咆哮。林渊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投入极端环境试验的材料,在冰火九重天中反复煎熬,意识碎片在崩溃的边缘摇曳。
地底传来的咆哮与封印锁链的对抗声,如同背景里永不停歇的雷霆,震得他残破的躯体与意识一同颤抖。那只熔岩巨手每一次与符文锁链的角力,都让整个高原剧烈震动,崩裂的碎石如同雨点般砸落在他周围,有些甚至直接击中他毫无防备的躯体,带来新的创伤。
“……弱小的虫子……帮老子……否则……碾碎你!!”
熔岩主宰那充满痛苦与暴戾的威胁,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濒临涣散的意识中反复回荡。帮助它?扯断那些代表着月球牢笼规则的封印锁链?这无异于自取灭亡,甚至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更多囚徒脱困,将月球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不帮?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等不到熔岩主宰脱困,就会在先前的重伤和此刻的余波中彻底湮灭。
绝望如同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吞噬。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逆境中,在生死边缘的极限压迫下,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团太阴源核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散发清辉维系生机,其核心处,那些原本缓慢流转的、更加古老复杂的符文,仿佛被外界的狂暴能量和林渊自身强烈的求生意志所引动,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轨迹加速运转!
一丝明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林渊混乱的意识!
不是对抗!不是屈服!是……引导!是共鸣!
蚀渊曾言:“能量……非死物……有其‘灵韵’……强取……不如……引导……”
星海同盟的数据库碎片中也提及,月球能量脉络是一个复杂的、半活性的系统。
他之前制造引力奇点,是强行扭曲,是逆流而上,故遭反噬。那如果……顺势而为呢?
这地底熔岩主宰的咆哮,这封印锁链的镇压,这整个“熔岩之痕”区域狂暴的能量乱流……它们本身,不就是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洪流吗?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
他不再试图修复破损的能量脉络,也不再强行凝聚溃散的精神力。他放弃了所有抵抗和挣扎,将残存的所有意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起来,不再是去“控制”引力,而是去“感受”引力,去“融入”这片区域那因为两大囚徒对抗而变得极度紊乱、如同沸腾粥锅般的引力场!
他把自己想象成一块投入激流的木头,不再逆流挣扎,而是顺着水势漂浮!
太阴源核似乎感应到了他这近乎“道法自然”的意念,运转得更加玄奥,散发出的清辉不再仅仅是守护,更带上了一种奇特的“调和”与“包容”的意味。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产生了。
他不再感觉自己是被动承受冲击的沙包,而是仿佛化作了这片狂暴能量场的一部分。他能“听”到引力线被疯狂撕扯、扭曲时发出的无声尖啸,能“感觉”到地底熔岩主宰那蛮横力量与封印规则碰撞时产生的、如同大陆板块挤压般的磅礴伟力。
就在这玄妙的状态下,当又一股因为熔岩巨手挣扎而引发的、强烈的能量-引力混合冲击波向他席卷而来时,他没有试图抵挡或躲闪(也根本做不到),而是遵循着那丝感悟,用仅存的、微弱到极致的意念,在那冲击波的路径上,进行了一次极其精妙的……微扰。
如同在奔涌的洪流侧方,轻轻推动了一块本就松动的石头。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下,产生了连锁反应!
那股冲击波的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原本应该直接轰击在他藏身巨岩上的大部分能量,擦着岩体边缘掠过,只是将巨岩削掉了一大块,而处于死角位置的林渊,竟奇迹般地没有被直接命中!
有效!?
还没等他细品这侥幸,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他这微不足道的“微扰”,似乎无意中契合了某种更深层的规律。那股被偏转的能量冲击波,余势不减,好巧不巧地,正好撞在了不远处、“焚尘”那根暗红结晶巨柱的基座附近,一片看似无关紧要的、布满了细微裂纹的黑色镜面区域!
“嗡……!”
一直沉寂、只是散发着冰冷杀意的“焚尘”封印,被这外来的、蕴含着熔岩主宰狂暴气息的能量余波触及,仿佛被亵渎了领地的凶兽,瞬间被激怒了!
那暗红结晶巨柱猛地爆发出比之前攻击林渊时更加耀眼、更加凝聚的暗红光芒!一股远比熔岩主宰更加精纯、更加极致的毁灭意志,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不再是针对林渊,而是精准地、狂暴地,直接轰向了地底那只仍在与封印锁链角力的熔岩巨手!
“焚尘!你找死!!”地底传来熔岩主宰又惊又怒的咆哮!
“轰隆——!!!”
暗红色的毁灭光束与熔岩巨手狠狠撞在一起!这一次,是两大囚徒力量的直接对撞!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十倍!整个“熔岩之痕”高原仿佛都要被掀翻过来,无数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更多的熔岩和炽热气体从地底喷涌而出!
林渊藏身的巨岩在这毁天灭地的对撞中如同纸糊般粉碎!他再次被狠狠抛飞,人在半空,就感觉一股混合着两种截然不同毁灭气息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身上!
“噗——”他仿佛听到自己能量躯体彻底破碎的声音,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更黑暗的沉沦。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唯一的念头是:玩脱了……
他本想借力打力,苟延残喘,却无意中点燃了两个远古凶兽之间的战火!而他自己,则如同暴风中的一片落叶,在这远超他层次的力量对撞中,迎来了似乎注定的终结。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湮灭,太阴源核的清辉也仿佛要被无尽黑暗吞噬的瞬间——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的、纯粹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意念”,如同绝对零度的射线,极其突兀地,扫过了这片因为两大囚徒对撞而能量彻底狂暴、法则近乎紊乱的区域。
这“意念”并非来自“焚尘”,也非来自“熔岩主宰”。
它带着一种绝对的理性,一种纯粹的“观察”与“记录”的意味,冰冷地扫描过对撞的核心,扫描过崩碎的高原,也……扫描过了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抛飞、意识即将消散的林渊。
在这冰冷“意念”扫过的瞬间,林渊那濒临寂灭的意识深处,太阴源核最核心的那些加速运转的古老符文,猛地亮了一下!发出一道极其微弱、却仿佛穿透了层层维度的奇异波动!
那冰冷的“意念”似乎在这道奇异波动上微微停顿了万分之一秒。
随即,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这冰冷的“意念”悄无声息地退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林渊那即将彻底黑暗的意识中,残留着一丝被某种超越理解的、机械般沉默的存在,“注视”过的、难以言喻的冰寒触感。
然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