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谁?”胡八一赶紧追问。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找到个靠谱的向导太关键了。
沈惊鸿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那枚记录着龙岭信息的黑色鳞片。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他指尖在鳞片边缘某个不起眼的刻痕上轻轻摩挲着。
“鳞片背面,除了地图,还有一个人名和地址。”他抬起眼,目光似乎能穿透墙壁,望向县城某个方向,“孙学武,县高中后面,青砖小院。”
“孙学武?”胡八一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仔细一想,猛地记起来,“是不是那个……从北京下放到这儿来的历史系教授?专门研究西周考古的那个?”
王凯旋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外号叫‘孙敲敲’的那个老头?听说脾气怪得很,整天抱着些瓦罐碎片敲敲打打!”
“对,就是他。”胡八一确认道,“没想到惊鸿你的线索会指向他。他一个搞西周考古的,能懂龙岭的事儿?”
“鳞片指引,必有缘由。”沈惊鸿将鳞片收回,语气不容置疑,“他和陈瞎子,可能有关联。”
提到陈瞎子,几人心情都沉重了几分。那黑脸汉子虽然说是蝰蛇假借名头,但陈瞎子下落不明恐怕是真的。
“管他呢,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在这儿干等着强!”王凯旋是个行动派,“咱现在就去会会那个孙敲敲!”
几人不敢耽搁,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这个所谓的“农机站维修点”。外面天色已经擦黑,县城里亮起了零星灯火。
按照鳞片上模糊的地址,他们避开大路,专挑小巷子走。古蓝县不大,但巷道错综复杂,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才在县高中后面一条僻静的死胡同里,找到那个青砖垒砌的小院。
院子很旧,木门上的漆皮剥落得厉害,门楣上光秃秃的,连个门牌都没有。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棵老槐树的影子在晚风里轻轻晃动。
胡八一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显得格外清晰。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动静。
王凯旋有点急,加大了力道。
砰砰砰!
“有人吗?孙教授在家吗?”
又等了几秒,就在王凯旋准备用蛮力推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谁啊?”
“孙教授吗?我们是北京来的,有点学术问题想向您请教。”胡八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
里面沉默了一下,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半张布满皱纹、戴着厚厚眼镜的脸探了出来,警惕地打量着门外这群风尘仆仆、怎么看都不像搞学术的人。
“北京来的?”孙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胡八一和王凯旋脸上扫过,又在雪莉杨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到站在后面阴影里的沈惊鸿和张起灵身上时,他瞳孔似乎微微缩了一下。“我不认识你们,也没什么好请教的,请回吧。”
说着就要关门。
“教授等等!”胡八一连忙抵住门,压低声音,“是陈瞎子陈老爷子让我们来找您的!”
“陈瞎子?”孙教授动作一顿,眉头紧紧皱起,盯着胡八一,“他让你们来找我干什么?我跟他不熟。”
话虽这么说,但他关门的力道却松了些。
沈惊鸿上前一步,从门缝里看着孙教授,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上,露出了那枚一直握在手中的、刻着“墟”字的青色玉牌。
孙教授的目光接触到那玉牌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他一把抢过玉牌,凑到眼前,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弱灯光,手指颤抖地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尤其是那个“墟”字。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惊鸿,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你……你们……”他声音有些发颤,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沈惊鸿,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张起灵,像是明白了什么,长长叹了口气,“进来吧,快进来!”
他侧身让开,语气急促。
几人鱼贯而入。孙教授立刻把门闩插好,还特意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这才放心地关紧门。
院子很小,只有三间低矮的平房。孙教授把他们让进中间那间充作书房兼卧室的屋子。屋子里堆满了书和各种陶器、青铜器的碎片,几乎无处下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书和尘土的味道。
“坐,随便坐。”孙教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把唯一两把还算完整的椅子让给胡八一和雪莉杨,自己搬了个马扎坐下。王凯旋和沈惊鸿、张起灵只能站着。
“孙教授,您认识这玉牌?”胡八一开门见山。
孙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陈瞎子……他怎么样了?”
“我们也不清楚,”胡八一摇头,“只知道可能出事了。有伙人冒充文物局的,用他的名头骗我们。”
孙教授脸色变了变,喃喃道:“果然……还是被他们盯上了……”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惊鸿,“这玉牌,是‘守墟人’的信物。你们……是从‘那里’出来的?”
他说的“那里”,显然指的是归墟之地。
沈惊鸿点了点头。
孙教授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平复内心的激动:“怪不得……怪不得陈瞎子前些日子神神秘秘地来找我,说最近可能会有‘钥匙’持有人出现,让我务必留意,必要时提供帮助……原来指的就是你们。”
“钥匙持有人?”王凯旋好奇地指着沈惊鸿,“是说惊鸿吗?”
孙教授看向沈惊鸿,目光里带着审视和一丝敬畏:“拥有符牌,能开启归墟,引动九源共鸣者,便是钥匙。陈瞎子和我,都只是……外围的守望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陈瞎子精通卜算和民间秘闻,负责留意天下风水异动和可能出现的‘钥匙’。而我,因为家族渊源和研究方向,负责解读一些从……从‘里面’流落出来的零星信息和物件,同时监控龙岭这边的动静。”
“龙岭迷窟到底藏着什么?”雪莉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黑水公司,还有您说的‘守墟人’,都如此关注那里?”
孙教授站起身,走到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前,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揭开油布,里面是一块残破的、颜色暗沉的龟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甲骨文。
“你们看这个。”他将龟甲递给胡八一。
胡八一接过来,和雪莉杨一起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古老晦涩,连蒙带猜,大致能看出记载了一次失败的祭祀,以及……对某种能够“沟通幽冥,逆转生死”的宝珠的恐惧和封印。
“雮尘珠……”胡八一心头巨震,抬头看向孙教授。
孙教授沉重地点点头:“没错。根据我这些年搜集的碎片信息推断,龙岭迷窟,很可能不仅仅是唐代某个贵族的疑冢。它的下面,极可能叠压着一个更加古老的、可能与周王室有关的祭祀遗址!而雮尘珠,最初很可能就是被封印在那里的!唐代的墓,只是后来不知情的巧合,或者……是某种有意的镇压!”
墓中叠墓!而且牵扯到更古老的周王室祭祀!
这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黑水公司找雮尘珠,是为了什么?”沈惊鸿突然开口问道,这是他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孙教授摇了摇头:“具体目的不清楚。但他们行事毫无底线,利用现代科技进行各种危险的生物和能量实验。如果让他们得到雮尘珠这种蕴含着未知庞大能量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沈惊鸿,语气恳切:“你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雮尘珠!不仅仅是为了解除你们身上的诅咒,也是为了阻止可能发生的灾难!”
胡八一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孙教授,关于龙岭迷窟的入口和里面的情况,您还知道多少?”
孙教授走回书桌,翻出一张他自己手绘的、标注了许多疑问符号的简陋地图。“入口的大致方位我知道,就在鱼骨庙附近。但具体位置和里面的机关,我知道的也不多,那地方太邪性,下去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他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画着骷髅标记的区域:“尤其是这里,据说有‘鬼信号’,能干扰人的心智,非常危险。”
鬼信号?胡八一和王凯旋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之前一些不好的传闻。
“不过,”孙教授话锋一转,看向沈惊鸿,“你们有‘钥匙’和地图鳞片,或许能避开很多危险。陈瞎子之前给我留过话,说如果你们来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他又从木箱底层,取出一个扁平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张泛黄的、质地特殊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咒。
“这是陈瞎子自己画的‘破障符’,他说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胡八一郑重地接过铁盒。陈瞎子虽然人不着调,但他画符的本事是实打实的。
“另外,”孙教授压低声音,“你们要小心县里的李春来。他是个掮客,专门倒腾冥器,消息灵通,但心术不正,跟那个‘蝰蛇’好像也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可能已经盯上你们了。”
李春来?胡八一记下了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站在窗边的张起灵,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锐利地望向窗外。
几乎同时,院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粗暴的砸门声!
“孙教授!开门!知道你在里面!把那几个外地人交出来!”
是那个黑脸汉子的声音!他们竟然找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