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下午,苏文清正在家里写作业,听见院子里有人叫他。
“文清,出来一下。”
苏文清推开门,看见赵铁蛋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一个麻布袋。
“铁蛋哥,你怎么来了?”
“带你去个地方。”赵铁蛋神秘地说,“跟我走。”
苏文清放下笔,跟着赵铁蛋往外走。
“去哪里?”
“瓦器厂。”
“去那里干什么?”
“教你做泥人。”赵铁蛋回头,“你不是喜欢我做的那个吗?”
苏文清的心跳得厉害。他确实很喜欢那个小泥人,每天都要拿出来看几遍。
瓦器厂在村西头,是今年新建的。厂房不大,但很整洁。里面摆着几台拉坯机,还有一座烧窑。
“现在没人,正好教你。”赵铁蛋把麻布袋放在工作台上,“先洗手。”
苏文清乖乖地去洗手。
赵铁蛋打开麻布袋,里面是一团黑泥。
“这是什么泥?”苏文清好奇地问。
“黑泥塘的泥。”赵铁蛋拍了拍泥团,“最适合做小玩意儿。”
赵铁蛋分了一块泥给苏文清:“先揉一揉,把里面的气泡挤出来。”
苏文清接过泥块,学着赵铁蛋的样子揉起来。泥很软,有点凉,摸起来很舒服。
“用力点。”赵铁蛋在旁边指导,“要揉匀了。”
苏文清用力揉着,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累不累?”赵铁蛋问。
“不累。”苏文清擦了擦汗,继续揉。
“好了,差不多了。”赵铁蛋看了看苏文清手里的泥,“现在开始做。”
“做什么?”
“随便做个什么。”赵铁蛋想了想,“要不做个小动物?”
“做什么动物?”
“小狗?”
苏文清点点头。
赵铁蛋拿起一块泥,三两下就捏出了一个小狗的雏形。
“先做身子。”赵铁蛋边做边说,“要圆一点,不能太扁。”
苏文清学着做,但捏出来的不像狗,倒像个萝卜。
“不对。”赵铁蛋摇摇头,“你看我的。”
赵铁蛋重新拿了一块泥,慢慢地捏着。他的手很大,但动作很轻柔。
“做泥人要有耐心。”赵铁蛋说,“不能急。”
苏文清看着赵铁蛋的手,有点入神。
“文清?”赵铁蛋叫他。
“啊?”苏文清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苏文清脸红了,“我在看你怎么做。”
赵铁蛋把自己做的小狗给苏文清看:“怎么样?”
小狗做得很生动,尾巴翘着,好像在摇摆。
“好厉害。”苏文清真心赞叹。
“你也试试。”赵铁蛋鼓励他。
苏文清重新拿了一块泥,认真地捏起来。这次他做得很仔细,先捏身子,再捏头,最后捏腿。
“头要小一点。”赵铁蛋在旁边指导,“腿要粗一点,不然站不稳。”
苏文清按照赵铁蛋的指导修改着。
“眼睛怎么做?”苏文清问。
“用工具。”赵铁蛋拿起一根细铁丝,在小狗的头上戳了两个小洞,“这样就有眼睛了。”
苏文清学着做,但力道掌握不好,一不小心把小狗的头戳烂了。
“没事,重新做。”
苏文清有点沮丧,但还是重新开始。
这一次,赵铁蛋站在他身后,手把手地教他。
“轻一点,轻一点。”赵铁蛋的手覆在苏文清的手上,“感受一下泥的软硬。”
“这样对吗?”苏文清的声音有点颤抖。
“对,就是这样。”赵铁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学得很快。”
苏文清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被守护的感觉。
“文清?”赵铁蛋发现他不动了,“怎么了?”
“没什么。”苏文清睁开眼睛,“我们继续吧。”
在赵铁蛋的指导下,苏文清终于做出了一个像样的小狗。
“不错。”赵铁蛋夸奖道,“比我第一次做得好多了。”
“真的?”苏文清不敢相信。
“真的。”赵铁蛋点点头,“你有天赋。”
苏文清开心地笑了。
“现在做人。”赵铁蛋说,“人比动物难做。”
“为什么?”
“因为人的表情复杂。”赵铁蛋想了想,“动物只要做出形状就行了,人还要有神情。”
苏文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先做个简单的。”赵铁蛋说,“就做个小孩吧。”
苏文清开始做小孩。他先做了一个圆脑袋,然后是身子,最后是胳膊和腿。
“五官怎么做?”苏文清问。
“眼睛用铁丝戳,鼻子用手指捏,嘴巴用刀片划。”赵铁蛋拿起工具,“我示范一下。”
赵铁蛋拿起苏文清做的小人,小心地雕刻着五官。
“要轻,要稳。”赵铁蛋专注地说,“一个表情就能决定这个人的性格。”
苏文清看着赵铁蛋专注的样子,觉得他特别好看。
“你是怎么学会的?”苏文清问。
“在部队的时候。”赵铁蛋头也不抬,“有个老班长教我的。”
“他也是瓦盆村的人?”
“不是,山西人。”赵铁蛋说,“他说做泥人能让人静心。”
“静心?”
“嗯,心静了,就不会胡思乱想。”赵铁蛋放下工具,“你看,好了。”
苏文清接过小人,惊讶地发现它竟然有了生命力。虽然只是简单的五官,但却有一种天真的神情。
“好厉害。”苏文清赞叹。
“你也试试。”赵铁蛋鼓励他。
苏文清拿起另一块泥,开始做人。这次他做得更仔细,每一个部位都反复修改。
“头发怎么做?”苏文清问。
“用梳子刮。”赵铁蛋拿起一把小梳子,在泥人的头上轻轻刮着,“这样就有头发的纹理了。”
苏文清学着做,但总是掌握不好力度,不是太重就是太轻。
“让我来。”赵铁蛋又站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跟着我的节奏。”
苏文清在赵铁蛋的引导下,慢慢找到了感觉。
“就是这样。”赵铁蛋满意地说,“你学得很快。”
苏文清的小人终于完成了。虽然不如赵铁蛋做得精致,但也有模有样。
“我要做个你。”苏文清突然说。
“做我?”赵铁蛋一愣。
“嗯,穿军装的你。”苏文清认真地说,“就像你给我做的那个一样。”
赵铁蛋不好意思了:“那个做得不好。”
“我觉得很好,我要做个更好的。”
赵铁蛋不再反对,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文清工作。
苏文清做得很认真,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军装的扣子怎么做?”苏文清问。
“用牙签戳。”赵铁蛋递给他一根牙签,“这样戳几个小洞就行了。”
苏文清小心地戳着,生怕弄坏了。
“帽子怎么做?”
“先做个圆饼,然后扣在头上。”赵铁蛋示范着,“帽檐要翘起来一点。”
苏文清学着做,但总是做不好。
“我帮你。”赵铁蛋伸出手。
“不,我自己来。”苏文清固执地说,“我一定要自己做出来。”
赵铁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苏文清做了一下午,终于完成了。虽然做得不够精致,但确实像赵铁蛋。
“怎么样?”苏文清举起泥人,有点紧张地问。
“很好。”赵铁蛋真心说,“比我做的好多了。”
“真的?”
“真的。”赵铁蛋点点头,“你很有天赋。”
苏文清开心地笑了。
“现在要晾干。”赵铁蛋说,“放在这里,明天就干了。”
“然后呢?”
“然后放进窑里烧。”赵铁蛋解释,“烧过的泥人才结实。”
苏文-清小心地把泥人放在架子上。
“我们明天再来?”苏文清问。
“好。”赵铁蛋答应了。
两个人收拾好工具,离开了瓦器厂。
路上,苏文清突然说:“铁蛋哥,谢谢你教我做泥人。”
“不用谢。”赵铁蛋摆摆手,“我们是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苏文清重复着这句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夕阳西下,两个年轻人的影子在黄土路上拉得很长。
“文清。”赵铁蛋突然叫住他。
“嗯?”
“如果你以后离开了村子,还会记得今天吗?”
苏文清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赵铁蛋:“我会记得的。”
“真的?”
“真的。”苏文清用力点头,“我会永远记得你教我做泥人的样子。”
赵铁蛋笑了,笑得很灿烂。
“那就好。”
第二天,苏文清早早地就去了瓦器厂,赵铁蛋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干了没有?”苏文清迫不及待地问。
“干了。”赵铁蛋拿起苏文清做的泥人,“可以烧了。”
赵铁蛋把泥人放进窑里,点火烧制。
“要烧多久?”苏文清问。
“一天一夜。”赵铁蛋说,“明天就能出窑了。”
苏文清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再做几个吧。”苏文清提议。
“好。”赵铁蛋同意了。
这一次,苏文清做得更熟练了。他做了一个小女孩,还做了一只小猫。
“你真的很有天赋。”赵铁蛋由衷地说,“比我强多了。”
“哪有。”苏文清谦虚地说,“都是你教得好。”
“不,是你聪明。”赵铁蛋认真地说,“你什么都学得快。”
苏文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约定好。”赵铁蛋突然说,“以后有空就来做泥人。”
“好。”苏文清答应了。
“拉勾。”赵铁蛋伸出小拇指。
“拉勾。”苏文清也伸出小拇指。
两个人拉了拉勾,都笑了。
从那以后,苏文清经常去瓦器厂,跟着赵铁蛋学做泥人。他的手艺越来越好,做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精致。有时候,他会做一些小动物送给村里的小孩。有时候,他会做一些花瓶送给赵母。
赵母很喜欢苏文清做的东西,总是夸他有才气。
“文清这孩子,真是个宝。”赵母对赵铁蛋说,“你要珍惜这个朋友。”
“我知道。”赵铁蛋点点头。
“以后他考上大学,要离开村子了。”赵母有点舍不得,“你们的友情可不能断了。”
“不会的。”赵铁蛋坚定地说,“不管他走到哪里,我们都是朋友。”
赵母欣慰地笑了。
那些做泥人的日子,成了苏文清最美好的回忆。在那个简陋的瓦器厂里,在赵铁蛋的守护下,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多年以后,当苏文清走出村子,走向更广阔的世界时,他总会想起那个午后,想起赵铁蛋手把手教他做泥人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