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重的酒气,还有那股子熟悉的、属于金辉茶楼的檀香味。
他推开院门,看见堂屋的灯,还亮着。
苏文清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面前,还摊着一本画册。
吴老虎走过去,脚步很轻。
他看着苏文清安静的睡颜。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披在了苏文清身上。
苏文清被惊醒了。
“老虎……你回来了?”他揉着眼睛。
“嗯。”吴老虎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不回屋睡?”
“等你。”
这两个字,让吴老虎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等我干啥。”他点了根烟,不敢看苏文清的眼睛。“我不是说了,今晚有事,晚点回。”
“我给你留了饭。”苏文清指了指旁边锅里温着的饭菜。
吴老虎看着那碗饭,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几个钟头前,在金辉茶楼,白谦也是这样,给他倒茶,跟他说:“吴老虎,你是个聪明人。”
他觉得自己,像个在两个世界里来回穿梭的骗子。
“我不饿。”他说。“在外面吃过了。”
苏文清“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站起来,想去把饭菜倒掉。
他经过吴老虎身边的时候,闻到了。
那股子的香味,又出现了,比上次更浓。
苏文清的脚步,顿了一下。
从那天起,苏文清发现吴老虎变了。
他变得更忙了,也更陌生了。
他会带回来一些苏文清完全看不懂的东西。印着外文的合同,复杂的财务报表。他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一看就是半天。
苏文清想问。
“生意上的事,”吴老虎会说。“你不用懂。”
他还发现,吴老虎的外套上总会沾上一些奇怪的东西。
有一次,苏文清在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从他口袋里,翻出来一张电影票。
是县城新开的那家电影院的。
票,是两张。
苏文清捏着那两张电影票,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他在吴老虎回来的时候,把那两张票,放在了桌子上。
“你东西掉了。”他说。
吴老虎看了一眼,愣住了。
“哦,”他说。“跟客户去看的。”
苏文清没说话,转身回了屋。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拿起炭笔,想画画。可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画不出来了。
他想起,吴老虎曾经也带他去看过电影。是在那个小小的录像厅包厢里。看的是关于梵高的纪录片。
他想起,吴老虎曾经跟他说:“以后有好片子,我再叫你。”
苏文清开始怀疑。
他怀疑,吴老虎在外面,有了“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
是那个叫“小娟”的女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小院子不再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了。有第三个人,一个看不见的影子挤了进来。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恐慌。
他开始偷偷地观察吴老虎。
他会记下吴老虎每次出门的时间,会留意他接电话时的语气。
电话,还是那个叫“白经理”的人,打来的最多。
“喂,老白啊。”
吴老虎接电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很客气,甚至……顺从。
“行,行,我晚上过去。”
“好,听你的。”
苏文清听着这些对话,心里头的那个怀疑,越来越大。
这个“白经理”,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吴老虎,说出“听你的”这样的话?
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别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苏文清自己,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