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琼斯公爵府的客院,环境清幽,仆役周到,但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对于即将到来的公爵寿宴,以及索蕾娜那未曾明言的“访友”目的,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翌日上午,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客厅的光洁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花时同醉摇着他那从不离身的玉骨折扇,斜倚在铺着天鹅绒软垫的长椅上,慵懒地开口:“既然受了主人如此盛情邀请,三日后又是正日子,这贺礼……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虽说咱们这位‘爱德文’小姐可能不在意这些虚礼,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周全些。”
他狐狸眼含笑,意有所指地瞟向索蕾娜。
池晏殊正对着一盘造型精致的宫廷点心发动攻势,闻言含糊道:“送礼?简单啊!我看这德卡魏瑞卡城商贸繁华,肯定能找到些新奇玩意儿。”
维林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接口道:“一份合乎心意的礼物,如同恰到好处的和弦,能为宴会增添和谐的音符。”
安倍晴日月坐在窗边的阴影里,闻言抬起眼,漆黑的目光扫过众人,并未言语,但显然也默认了需要准备礼物。
他身为日利亚帝国的顶尖阴阳师,代表的不止是自己,礼节上不能失分。
索蕾娜神色平淡,对于送礼一事似乎并不担心。
“礼物我自有准备。”她语气寻常,仿佛只是决定晚餐吃什么。
她芥子空间里的珍藏,随便拿出一件都堪称稀世,挑选一件适合公爵身份的贺礼并非难事。
“哦?”花时同醉挑眉,扇子摇得更欢快了,“看来我们的索蕾娜小姐家底颇丰啊。不过……”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池晏殊、维林和安倍晴日月身上转了一圈,“我们几个,总不能都蹭你的礼物吧?还是各自准备一份心意为好。”
这话在理。
池晏殊抹了抹嘴,站起身:“那还等什么?这就出去逛逛!我对这德卡魏瑞卡城的市场可是期待已久了!”他身为王府公子,对挑选贵重礼物自有章法。
维林微微一笑:“也好,正好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脉搏与风情。”
安倍晴日月沉默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狩衣的袖摆,表示同意。
索蕾娜见状,也不阻拦:“既如此,便分头行动吧。午时之前回来即可。”
她自己也打算稍后去城中逛逛,并非为了礼物,而是想看看这座记忆中的城市有了何种变化。
花时同醉却懒洋洋地没动:“我对逛街没什么兴趣,礼物嘛……我自有打算。”
他晃了晃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一个小巧锦囊,笑得神秘莫测。以他七圣柱的身份和身家,拿出的东西自然不会普通。
于是,池晏殊、维林和安倍晴日月便结伴出了公爵府,汇入德卡魏瑞卡城上午繁忙的人流中。
池晏殊目标明确,直奔那些看起来就珠光宝气的珠宝行和古董店;维林更倾向于寻找具有艺术美感或独特文化气息的物品,可能在某个售卖精灵工艺品或古老乐器的店铺流连;安倍晴日月则行踪更为飘忽,或许会对蕴含特殊能量的矿物、符文材料或者与东方有关的稀罕物感兴趣。
索蕾娜并未与他们同行。
她稍晚些时候,只带着赤丹,独自一人出了府。
她没有去最繁华的商业区,而是凭着记忆,穿行在那些熟悉的、或许已经有些模糊的街巷。
她没有动用神识刻意搜寻,只是随意地走着,仿佛一个真正的归乡游子,重温着旧日足迹。
赤丹安静地蹲在她肩头,黑豆眼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与东方风格迥异的城市。
与此同时,公爵府内也为他们送来了参加宴会的礼服请柬。
送给索蕾娜的是一套做工极其精美的女士礼服,融合了格兰帝国的华丽与些许东方飘逸风格,显然是精心挑选甚至可能定制的,颜色是她偏好的红色系,点缀着银色暗纹,与她银发相得益彰。
送给几位男士的也是用料考究、剪裁合体的正式礼服,符合他们的身份和气度。
临近午时,众人都陆续回到了客院。
池晏殊得意地展示着他淘来的一把镶嵌着硕大魔法宝石的仪式性匕首,声称其附带了强大的防护法术;维林带回了一卷用罕见魔兽皮鞣制、上面用精灵文抄录着古老史诗的卷轴,艺术与价值并存;安倍晴日月则选择了一套品质极佳、蕴含纯净能量的魔法墨水与符文笔,低调而实用。
花时同醉依旧守口如瓶,只说到时便知。
索蕾娜也回来了,她手中空无一物,但众人都知道,她必然已准备好了合适的礼物。
下午,便是试穿礼服的时间。当索蕾娜换上那套红银相间的礼服长裙,从内间走出时,客厅内有过一瞬的寂静。
衣裙完美地勾勒出她修长挺拔的身姿,红色衬得她肌肤胜雪,银发流泻,与裙摆上的银色暗纹交相辉映。
她并未刻意摆出姿态,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一种浑然天成的、混合着仙王超然与古老贵族优雅的威严气场便自然流露,仿佛她生来便应立于云端,俯视众生。
连平日里最是跳脱的池晏殊,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收敛了神色,心底暗叹这位“流浪的”果然非同一般。
维林换上格兰帝国风格的礼服后,那份属于精灵王的优雅与高贵愈发凸显,青碧色的眼眸平静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与智慧。
花时同醉即便穿着严谨的礼服,依旧被他穿出了几分浪荡不羁的风流意味,衣领微敞,嘴角噙着玩味的笑,但他那双狐狸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以及周身那无形中令人心悸的魔力威压,无不提醒着旁人他身为七圣柱的绝对实力与地位。
安倍晴日月依旧是那身墨紫色狩衣,只是在细节处稍作调整,更显庄重。
他身姿笔挺,面容清冷如玉,狭长的凤眼中目光沉静,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阴阳师威严与神秘气质,与周围西式华丽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并不突兀。
池晏殊看着眼前这几位“珠玉在前”,再看看自己身上虽然华贵但总觉得差了点意境的礼服,摸了摸鼻子,难得地有些自惭形秽,但也努力挺直了腰板,展现着身为王府公子的仪态。
就在众人整理衣冠,准备稍后去花园散步时,客院虚掩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的年轻男声:
“索蕾娜!真的是你?!他们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
话音未落,客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沾着些不明污渍的深蓝色法师袍,绀青色的长发如同鸟窝般乱糟糟地顶在头上,显然很久没有认真梳理过。
他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睑下是浓重的、堪比烟熏妆的乌青,但那双银色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索蕾娜,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正是格兰帝国现任大法师,圣灵会登记SS级,索蕾娜在格兰帝国唯一承认的旧友——凯林·利·兰波特。
他几乎是扑到索蕾娜面前,完全无视了客厅里的其他人,双手抓住索蕾娜的手臂,声音带着颤抖:“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久都不传个讯息回来?你知道我……”
他语无伦次,那双银眸里似乎有水光闪动,像个终于找到了走失伙伴的孩子。
索蕾娜被他抓得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憔悴的脸,冰冷的银眸中难得地融化了一丝真正的暖意,语气也柔和了些:“凯林,我回来了。”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松开,衣服要皱了。”
凯林这才像是回过神,讪讪地松开手,但目光依旧死死黏在索蕾娜身上,仿佛怕她一眨眼又消失了。
直到这时,他才仿佛注意到客厅里还有其他人。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离索蕾娜最近的维林身上。
维林那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以及与索蕾娜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感,让凯林银色的眼眸瞬间眯起,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警惕与不悦。
他像是护食的小兽,下意识地往索蕾娜身边靠了半步。
接着,他又看到了摇着扇子、笑得像只狐狸的花时同醉,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深不可测、令他都有些心悸的魔力波动,眉头蹙起。
还有那个穿着奇怪东方服饰、气息沉静冰冷的黑发男子,以及那个看起来像是贵族子弟的华羽少年。
凯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那份纯粹的喜悦被一种混合着探究、醋意和不开心的复杂情绪取代。
他银眸扫过众人,最后又回到索蕾娜脸上,语气带着明显的、毫不掩饰的酸意和质问:
“索蕾娜,他们是谁?”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客厅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带着孩子气般的独占欲,“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多‘新朋友’?”
客厅里的气氛,因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以及他这直白得近乎无礼的质问,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维林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但眼神深邃了些;花时同醉扇子掩唇,眼中兴味更浓;安倍晴日月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池晏殊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索蕾娜看着凯林这副模样,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就知道,以凯林的性格,见到这场面绝对不会平静。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解释,客院外再次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埃里克恭敬的声音:
“爱德文小姐,诸位尊贵的客人,公爵大人将于一小时后,在宴会厅举行寿宴,特命我来引领诸位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