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自古便是天地间罕有的净土,仙气缭绕,瑞兽呈祥。平日本是清修圣地,如今却因万族盛会的召开,化作了北斗古星乃至整个宇宙星空下最瞩目的焦点,也成为了风暴即将诞生的漩涡中心。
李默自遥远的北域荒原而来,一路并未施展极速,而是以一种近乎步行的姿态,丈量着这片即将燃起烽火的大地。他气息内敛,周身那标志性的、足以灼伤低阶修士感知的磅礴气血被完美地束缚在体内,如同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强行按压成一块温润的磐石。他依旧是那副易容后的普通面容,混在络绎不绝前往瑶池的人流中,毫不起眼。
然而,他的内心却远非表面那般平静。越是靠近瑶池,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便越是沉重。那不是单一的威压,而是无数股强大、古老、甚至充满蛮荒戾气的神识与气息交织、碰撞所形成的巨大力场。仙台一层天的修为,配合其经过多次天劫与圣骨淬炼的敏锐灵觉,让他能清晰地“听”到这平静祥和的瑶池仙景之下,那暗流汹涌的波涛之声。
“太古王族……果然来了不少。”李默目光平静地扫过天际。他看到有银色战舰撕裂虚空,船首屹立着身覆鳞甲、头生独角的强大生灵,眼神冰冷而倨傲;也看到有古战车由凶戾的蛮兽拉动,隆隆而行,上面端坐的存在气血滔天,宛如蛮龙复苏;更有甚者,直接以肉身横渡,所过之处,虚空自动开辟通道,那是祖王级别的存在,虽未刻意散发威严,但那自然流露的一丝气机,便让周遭的云霞凝固,法则哀鸣。
人族方面,亦是严阵以待。摇光圣地、姜家、姬家等荒古世家的战车、神舟悬浮于空,与太古种族的座驾分庭抗礼,散发着人族传承不朽的厚重气息。大夏、九黎等中州神朝的皇道龙气隐现,有皇子皇女在高手护卫下入场,仪态万千,带着人间帝皇的威严。他甚至还感应到了几股熟悉的气息,属于奇士府的那些年轻至尊,如青诗仙子、帝天等人,他们也来了,隐匿在人群中,如同蛰伏的真龙。
李默的目标很明确。他低调地穿过由瑶池女修维持秩序的山门,缴纳了必要的信物,正式踏入了瑶池核心区域。他没有前往那些为知名天骄或大势力准备的贵宾区域,而是选择了一个靠近边缘,却能总览大半个会场的高地,静静而立,如同一块沉默的山石。
他的“气”感知,在此刻被提升到了极致。并非粗暴地扫描,而是如同最细腻的触须,融入周遭的天地灵气与法则波动之中,去感知、去分辨那无数股气息背后的情绪与意图。
很快,他便锁定了几个方向。
东南角,一群身着青色骨甲、气息凌厉的太古生物聚集,他们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人族阵营,尤其是在一些气血旺盛的年轻修士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贪婪。李默认得那种气息,与他在仙府世界斩杀的那些敌视人族的古族同源。
正西方,一片被朦胧月华笼罩的区域,几名身姿窈窕、却散发着冰冷寒意的女子静立,她们是来自太阴神族的存在,气息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显得孤高而冷漠。
更远处,他甚至隐约感应到了几股隐晦但极其强大的妖气,与颜如玉一脉同源却又有所不同,更加古老和霸道,疑似来自妖皇殿或其他强大的妖族皇脉。
而所有暗流的指向,似乎都有一个隐约的共同焦点。李默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了远处一个同样低调,独自站在一株古松下,正与庞博、黑皇低声交谈的黑衣青年身上——叶凡。
这位荒古圣体,打破了诅咒,如今更是名动天下的源天师,无疑是此次盛会中,许多太古种族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李默能清晰地感知到,至少有超过十股带着明显恶意的强大神识,如同无形的毒蛇,缠绕在叶凡周围,伺机而动。
“树欲静而风不止……”李默心中默念。他与叶凡虽道不同,但同为“异数”,某种程度上算是站在同一阵营。更何况,在仙府世界并肩作战的经历,让他对叶凡的为人和潜力都颇为认可。
就在这时,一个空灵而略带清冷的声音在他身侧不远处响起:
“墨道友,别来无恙。”
李默心中微动,收敛感知,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白衣裙,风姿绝世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她青丝如瀑,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人,周身有淡淡的仙雾缭绕,正是妖族公主,颜如玉。
她依旧如往昔般超尘脱俗,但李默能感觉到,她比在妖帝坟冢初遇时更加强大了,修为深不可测,显然也在古路上有了惊人的际遇。
“颜仙子。”李默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依旧是那副易容后的沙哑模样。他与颜如玉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关系算不上深厚,但也并无仇怨。
颜如玉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望向下方喧嚣而暗藏杀机的会场,轻声道:“此番盛会,名为商议成仙路与万族共处,实则杀机四伏。墨道友如今声名鹊起,‘蛮王’之称,可是让不少古族年轻强者摩拳擦掌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
李默神色不变,淡淡道:“虚名而已,若有人想拿去,凭本事来取便是。”
颜如玉闻言,侧首看了他一眼,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男子,体内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那是一种连她都感到心惊肉跳的磅礴气血与潜在爆发力。与在火域外围初次感应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道友实力精进之速,令人惊叹。”颜如玉由衷道,“不过,还需小心一些真正的古老血脉。我听闻,血凰山、火麟洞等出过古皇的至高皇族,亦有传人抵达,他们身负古皇血脉,手持先辈遗留的禁忌秘器,实力远超寻常王族。”
李默目光微凝:“古皇子女……”
这个名字,代表着同代中几乎天花板级别的战力,是连他都不得不郑重对待的对手。
“不错。”颜如玉点头,“而且,据我妖族古籍记载,一些沉眠在神源中,自太古封印至今的‘古代怪胎’,也可能被此次盛会惊醒。他们为了延续性命,手段往往更为酷烈,行事毫无顾忌。”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丝凝重:“更要小心的是……祖王。他们虽碍于身份,不会直接对年轻一辈出手,但其意志,足以左右局势。我方才感应到,已有数股祖王级别的神念扫过此地,其中不乏对人族,尤其是对叶道友……以及墨道友你,抱有深深恶意的存在。”
李默沉默片刻,缓缓道:“多谢仙子告知。”
颜如玉的这番信息,无疑证实了他之前的感知,也让局势更加清晰。这不仅仅是一场年轻天骄的争锋,更是背后太古祖王与人族大帝道统、与虚空大帝、恒宇大帝等帝尸通灵可能存在的博弈。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会场中心那片最为广阔、以白玉铺就的巨型广场上,气氛陡然一变。
只见一名身着华丽银袍,额生晶莹玉角,面容俊美却带着刻薄之色的年轻男子,在一群太古王族子弟的簇拥下,越众而出。他目光睥睨,扫视人族阵营,最终,竟直直地朝着李默与颜如玉所在的方向望来,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的弧度。
“人族,果然尽是些藏头露尾之辈。”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听闻近来有个叫什么‘墨离’的散修,仗着几分蛮力,博了个‘蛮王’的虚名,杀了我族几位不成器的仆从。今日盛会,万族齐聚,怎不见他出来露个面?莫非是怕了,只敢躲在女人身后,或者……继续当他的缩头乌龟?”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那群王族子弟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充满了嘲弄之意。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人族、古族、妖族……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李默与颜如玉所在的这片高地。
颜如玉眉头微蹙,看向李默。
李默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方嘲讽的不是他。但他那双平静的眸子深处,一丝极淡的金色火苗,悄无声息地燃起。
他认得那种气息,与在圣城赌石坊追杀他的那三个王族同源,但更为精纯强大,显然是该族的核心天才。
挑衅,终于来了。
而且,目标直指他“墨离”。
这看似突如其来的发难,实则是太古王族对人族年轻一代力量的一次试探,也是对他这个新近崛起、名声在外的“异数”的一次掂量。
李默缓缓抬起头,迎向那道挑衅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简单的一步,他周身那内敛到极致的气息,仿佛堤坝泄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一股蛮荒、厚重、如同史前巨兽苏醒般的恐怖气血之力,轰然弥漫开来,虽一闪而逝,却让附近所有感知到的修士,无论种族,尽皆脸色一变!
那名银袍王族青年脸上的嘲弄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被更深的戾气所取代。
风暴,已至门前。
立威之战,无可避免。
李默知道,这一拳,他不仅要打出人族的士气,更要让这些高高在上的太古王族明白,这个时代,并非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太古。
他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甚至堪称残酷的胜利。
而这一切,都将为下一章那石破天惊的一拳,拉开最完美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