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舒芙的高跟鞋在屠宰场的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响,急救箱的金属边角硌着掌心,却不及心里那点焦灼来得滚烫。她撞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正看见吴起灵靠在墙上低咳,蓝夹克后背的血迹已晕开成暗紫色,黑渊秦皇剑斜插在脚边,剑穗上的红绳沾着黑煞,正微微颤动。
起灵!她扑过去蹲下身,手指刚触到他的衣角就被按住。吴起灵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蹭过她手背时带着点微颤,却偏要扯出个笑:慌什么?这点伤......还死不了。
闭嘴。韩舒芙掰开他的手,利落地撕开急救箱的封条。爷爷留下的疗伤符用朱砂画在黄绸上,边角绣着金丝镇邪纹,此刻正泛着柔和的暖光。她抽出符纸的动作带着惯有的利落,指尖却在触到他后背伤口时顿了顿——短刀的伤口和骨山留下的旧伤重叠在一起,狰狞得吓人。
忍着点。她咬着唇将符纸按在伤口上,掌心覆上去时能感觉到他骤然绷紧的肌肉。黄绸符纸遇血瞬间亮起红光,朱砂纹路顺着血迹游走,那些纠缠在伤口里的黑煞像被烫到般嘶嘶作响,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里。
吴起灵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的冷汗滴在韩舒芙手背上,带着麒麟血特有的灼热。他看着她垂着的眼睫,纤长的睫毛上沾了点灰尘,却依旧挺翘,忽然想起骨山崖边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喉间滚出句低喃:谢了。
韩舒芙没抬头,只是加重了按在符纸上的力道:下次再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就让张叔把你绑进韩氏的医疗室,打满镇定剂躺三天。话虽狠,指尖却轻轻拂过他后颈的碎发,动作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疗伤符的金光渐渐敛去,伤口边缘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道浅浅的红痕。韩舒芙刚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墙角的阴影里闪过道黑影,速度快得像道风。
小心!她拽着吴起灵往旁边一滚,堪堪避开从头顶砸下来的铁钩。那钩子带着锈迹,尖端缠着圈黑绳,绳结处竟嵌着枚青灰色鳞片,和之前黑袍人身上的如出一辙。
吴起灵借着翻滚的力道抄起黑渊秦皇剑,蓝夹克下摆扫过地面的血渍,带起串火星。他足尖点地翻身站起,剑指斜挑的瞬间,赤色剑气已劈开阴影——原来那黑影是头半人半兽的怪物,人身覆着骨甲,手爪泛着青黑,正是骨山锁魂阵里逸出的骨煞所化。
是养煞人特意留的后手。吴起灵手腕翻转,黑渊秦皇剑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剑花,赤色光纹顺着剑刃游走,这东西靠吸食活人气血为生,刚才没动手,是在等我灵力耗竭。
韩舒芙已退到他身侧,从包里摸出三枚铜钱握在掌心。这是她爷爷传下的镇煞钱,边缘刻着八卦纹,此刻正随着骨煞的逼近微微发烫。它怕铜钱?她忽然发现骨煞在靠近时,骨甲上的纹路会泛起黑灰,和锁魂阵的煞气同源。
不止同源,是用同批骨殖养出来的。吴起灵突然欺身而上,黑渊秦皇剑直刺骨煞心口。那怪物嘶吼着挥爪格挡,爪尖与剑刃相撞时迸出火星,竟在剑身上留下几道白痕。他借着反作用力后跃,同时拽住韩舒芙的手腕往后退,这东西的骨甲掺了尸油,普通符咒伤不了它。
韩舒芙被他拽着踉跄了两步,后背撞在铁架上时,忽然瞥见架子顶层摆着个黑陶瓮。瓮口贴着的黄符正冒着黑烟,符纸边缘的朱砂纹与锁魂阵的残符如出一辙,而骨煞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陶瓮。
那瓮有问题!她指着黑陶瓮喊道,它好像在守着什么!
吴起灵眼角余光扫过陶瓮,突然注意到瓮身刻着圈模糊的符文,竟是聚煞阵的阵眼纹路。他瞬间明白过来:这东西是靠陶瓮里的煞气续命!打碎它!
话音未落,骨煞突然狂性大发,骨甲缝隙里涌出浓稠的黑雾,利爪带着破空声抓向韩舒芙。吴起灵想也没想就侧身挡在她身前,黑渊秦皇剑横劈而出,赤色剑气撕开黑雾的瞬间,他突然变招,左手成拳直击骨煞肋下——那里的骨甲有道细缝,正是刚才被剑气劈开的破绽。
的一声闷响,拳头砸在骨甲上时,吴起灵清晰地感觉到指骨传来的震动。骨煞吃痛嘶吼,黑雾骤然暴涨,竟将两人裹在其中。韩舒芙只觉得眼前一黑,手腕突然被握紧,吴起灵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带着麒麟血的灼热气息:闭气!这雾里有尸毒!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掌心的三枚铜钱突然发烫,竟在黑雾里亮起微光。借着这点光,她看见吴起灵正抬手结印,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黑陶瓮,黑渊秦皇剑悬浮在他身侧,剑身上的赤色光纹如活物般游走。
黑渊斩煞,麒麟镇邪!他低喝一声,悬浮的长剑突然化作道红光,破雾而出直刺黑陶瓮。骨煞见状疯了般扑过来,却被吴起灵抬脚踹在胸口,借着这股力道,他拽着韩舒芙冲出黑雾,正好落在陶瓮旁边。
韩舒芙反应极快,抓起身边的铁撬棍就朝陶瓮砸去。黑陶碎裂的瞬间,里面涌出的不是煞气,而是满满一瓮凝结成块的黑血,血块里裹着七枚染血的玉佩,每枚玉佩上都刻着个名字——正是那七个失踪的男子。
是他们的生魂玉佩!吴起灵瞳孔骤缩,养煞人用玉佩锁住生魂,再用黑血养煞,这是要把生魂炼化成煞灵!
骨煞见陶瓮破碎,发出凄厉的嘶吼,骨甲寸寸碎裂,露出底下蠕动的黑煞。吴起灵趁机挥剑直刺,黑渊秦皇剑没入它心口的瞬间,赤色光纹突然暴涨,竟在剑身上映出七个模糊的人影——正是那七个失踪者的魂魄。
尘归尘,土归土,速速轮回!吴起灵剑指并拢点向剑身,麒麟血的红光顺着剑刃注入煞灵体内。那些人影渐渐变得清晰,对着两人拱手作揖后化作光点消散,骨煞的身躯也随之崩解,只留下堆泛着银光的骨粉。
黑雾散尽时,阳光正好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满地狼藉上。韩舒芙看着那堆骨粉,突然觉得手心发凉,刚想开口,就被吴起灵拽到身边。他低头检查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被铁架蹭出的红痕,眉头皱得很紧:没被黑雾沾到?
铜钱护着我呢。韩舒芙举起手心的三枚铜钱,它们此刻已变得暗沉,爷爷说这是开过光的,能挡三灾。
吴起灵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忽然想起刚才在黑雾里,她下意识攥着自己衣角的力道。蓝夹克的布料上还留着她的指温,混着麒麟血的灼热,在皮肤底下烧出点异样的痒。他别开视线捡起黑渊秦皇剑,剑穗上的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珍珠耳环链,红与白缠在一起,像极了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走吧。他解开缠在一起的线绳,把耳环链递还给她时,指尖不小心蹭过她的耳垂。韩舒芙像被烫到般缩回手,珍珠耳环在阳光下晃了晃,映得她脸颊微红。
回去的路上,韩舒芙开着车,眼角余光总忍不住瞟向副驾驶座的吴起灵。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蓝夹克的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白色t恤,领口沾着点血渍,却丝毫不显狼狈。车窗外的都市霓虹掠过他的侧脸,把他下颌线的弧度衬得格外清晰,韩舒芙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有些发烫。
张叔刚才发消息,说失踪者的家属都找到了。她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那些玉佩我让他送去超度了,养煞人的线索......
没断。吴起灵睁开眼,指尖捏着枚从骨粉里捡出的鳞片,背面刻着的字比之前的更清晰,这鳞片的材质不是凡物,更像是某种上古凶兽的蜕壳,能养出这么厉害的煞灵,背后的人绝不简单。他顿了顿,看向韩舒芙,你爷爷有没有留下过关于或者的记载?
韩舒芙点头:爷爷的书房里有本《镇邪秘录》,里面提过千年前封印鬼王的事,说他的本体被锁在骨山深处,要用四十九个阳年阳月生人的生魂才能破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七个失踪者的生辰八字,全是阳年阳月生的。
吴起灵的指尖在鳞片上摩挲着,黑渊秦皇剑放在腿上,剑鞘的暗纹在路灯下流动着金光。他忽然想起屠宰场里那道完整版的锁魂阵,中心缺失的那块,像极了被人刻意挖去的封印核心。
他们在补阵。他低声道,骨山的锁魂阵是残缺的,屠宰场的阵眼是补全的关键,现在他们拿到了七个生魂,还差四十二......
我让张叔查全市符合阳年阳月生辰的人,加派人手保护。韩舒芙立刻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另外,《镇邪秘录》里说麒麟血能克制鬼王,起灵,你的血......
我的血不能随便用。吴起灵打断她,指腹按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的血管里流动着滚烫的麒麟血,每次动用都会引来更厉害的邪祟,上次骨山......
我知道。韩舒芙转头看他,眼神很认真,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她把车停在路边,从包里拿出个丝绒盒子递给他,这个给你。
盒子里装着枚护身符,用红绳穿着,符纸是用她的血画的,边缘绣着韩家特有的镇邪纹。爷爷说至亲之血画的符,能护住心脉。她的声音很轻,下次再冒险,至少......让我有点念想。
吴起灵捏着那枚护身符,红绳在他掌心缠了两圈,符纸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熨帖得让人心头发软。他抬头看向韩舒芙,她正望着车窗外的霓虹,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珍珠耳环晃出细碎的光。
韩舒芙。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下次别再跟着我涉险了,你是韩氏的总裁,不该......
我是韩舒芙。她转过头打断他,眼神亮得像落满了星光,不是什么总裁,只是想和你一起查案的人。
吴起灵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穿着蓝夹克,握着黑渊秦皇剑,身边站着她。都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像条光的河,把两人圈在小小的空间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忽然低头笑了笑,把护身符塞进蓝夹克的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
他说,下次一起。
黑渊秦皇剑的剑穗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红绳上仿佛还缠着她的珍珠光泽,在都市的夜色里,缠出了点比镇邪符咒更暖的东西。骨山的锁魂阵还没破,鬼王的阴影仍在逼近,但此刻,副驾驶座的呼吸声与自己的渐渐重合,吴起灵忽然觉得,这都市的夜,好像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