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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以为烟绯是璃月最专业的律师。

直到他发现她办公室里收藏着自己遗失的每一件私人物品。

“旅行者,你总是忘记东西,”烟绯温柔地笑着,“所以我都帮你保管了。”

深夜的律师事务所,门被反锁。

她递来一份精心准备的契约:“签了它,永远留在璃月。”

“否则,我只好用法律手段……和别的手段,留住你了。”

璃月的午后,日光慷慨得有些灼人,在绯云坡层层叠叠的朱红屋檐上流淌,最终漫溢到青石板铺就的街巷里,蒸腾起一股混合着尘土与人间烟火的热浪。空刚从万民堂饱食一顿水煮黑背鲈出来,唇齿间还残留着花椒的麻与辣椒的烈,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脚步却不得不加快了几分——他约了烟绯,那位璃月港声名赫赫的律法咨询师。

“烟绯律师事务所”的烫金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威严得如同它主人的职业声誉。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一股迥异于街道的清凉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带着干燥纸张特有的尘埃气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雅洁净的熏香。前厅宽敞明亮,几盆绿植点缀得恰到好处,一切井然有序得如同精密仪器,无声彰显着此地主人的一丝不苟。

“旅行者,很准时。”烟绯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清脆利落,像玉珠落盘。她随即出现在门口,一身璃月传统风格的改良裙装,红白配色明快干练,衬得她脖颈修长,笑容恰到好处地专业,“请进办公室谈吧。”

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掠过她耳畔那对随着她轻盈动作微微晃动的金色耳坠,折射着窗外透入的光,亮得有些晃眼。他定了定神,跟着她走进里间。

烟绯的办公室是另一个世界。高大的书架从地板直抵天花板,塞满了厚重的典籍和卷宗,书籍特有的陈旧油墨味混合着那缕清雅熏香,构成一种沉稳而令人安心的氛围。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占据了中央位置,桌面擦拭得一尘不染,除了几份摊开的文件、一个青瓷笔筒和一盏古铜台灯,别无他物。靠墙立着一排深色的档案柜,柜门紧闭,沉默地守护着无数秘密。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被切割成一条条光带,斜斜地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尘埃在其中无声地飞舞。

“请坐,旅行者。”烟绯绕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姿态挺拔优雅,笑容无懈可击,是璃月港最值得信赖的律师形象,“关于你委托的那桩与飞云商会之间的货款纠纷,初步的诉状草稿和证据清单我已经整理好了,你先过目一下。”她推过来一叠装订整齐、字迹工整的文件。

空松了口气,接过那叠沉甸甸的纸张。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微凉与韧性,上面一行行严谨的法律条文和清晰罗列的证据目录,像一堵坚固的墙,瞬间驱散了他心头因纠纷带来的那点烦扰。他由衷地赞叹:“太感谢你了,烟绯。每次遇到这些麻烦事,有你帮忙梳理,感觉一下子就明朗了。”他低头翻阅着文件,神情专注,“果然,璃月港论起法律事务,没有比你更让人放心的了。”

烟绯微微倾身,手肘支在光洁的桌面上,十指交叉托着下颌,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能洞穿任何法律漏洞的眼睛,此刻却盈满了柔和的笑意,专注地凝视着空低垂的脸庞。“能帮上你的忙,我很高兴。”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毕竟,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不是吗?看着你在提瓦特各处奔波,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真的很了不起。”她顿了顿,语气更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只是……有时候看你总是风尘仆仆,甚至顾不上好好照顾自己,难免会让人有些……担心。”

空抬起头,正对上她毫不掩饰的目光。那目光太专注,太直接,像实质般缠绕过来,让他心头莫名地一跳,一丝难以言喻的微热悄然爬上耳根。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目光飘向旁边高大的书架,试图驱散那点突如其来的不自在。烟绯的关心,似乎总是比寻常朋友更浓烈一些。

“哈,习惯了就好。”空打着哈哈,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冒险嘛,哪有不辛苦的。”他放下文件,活动了一下肩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架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深色木盒,盒盖半开着,里面似乎装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

一抹熟悉的金色在昏暗角落一闪而过。

空的呼吸骤然一滞。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脚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朝那个角落挪去。距离拉近,木盒里的东西清晰地映入眼帘——

一枚磨损了边角的、刻着蒙德风车纹样的金属徽章。那是他初到蒙德时,和安柏一起清理丘丘人营地后,那位热情的侦察骑士送给他的纪念品。后来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遗失了,他还遗憾了好久。

一块断成两截、又被小心拼合起来的星螺碎片。这是他在稻妻离岛海滩,和派蒙比赛谁捡到的更漂亮时找到的,后来放在尘歌壶的桌上,某天却莫名消失,派蒙还为此嘟囔了好几天。

还有……一小截褪了色的红绳。空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微微发凉。那是……那是荧小时候编给他的,笨拙的同心结手链的一部分。后来绳子断了,他珍而重之地收在贴身的小包里,那是他穿越无数世界后,仅存的、来自血亲的微小信物。他以为在某个险峻的秘境攀爬时掉进了深渊……它怎么会在这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血管里奔流的血液。空猛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视线死死钉在办公桌后那个依旧端坐的身影上。

烟绯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亲切、温和、带着恰到好处职业感的模样。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一缕红色的发丝滑过她白皙的脸颊,眼神无辜得像是不解空为何突然如此激动。“怎么了,旅行者?”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那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空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沙砾,“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啊,你说这些呀。”烟绯恍然大悟般,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些,如同春水漾开涟漪,明媚得晃眼,却让空脊背的寒意更甚。她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一步步向他靠近。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被无限放大,敲打在空的耳膜上,也敲打在他骤然绷紧的神经上。

她在空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雅洁净的熏香气息,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微微仰起脸,那双总是闪烁着法律人智慧光芒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空有些苍白的脸,里面翻涌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粘稠而滚烫的情绪。

“旅行者,”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情人间的低语,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叹息,“你总是这样,太粗心了。每一次冒险,每一次战斗,总会落下点什么东西。”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拂过空因为震惊和寒意而有些僵硬的手臂,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却激得空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在蒙德的荒野,在稻妻的海滩,在层岩巨渊的矿道深处……甚至在你觉得最安全的尘歌壶里……”烟绯的声音低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如数家珍,“看着你那么不小心,把这些带着你气息、记录着你足迹的小东西随意遗落,我就忍不住……想替你好好保管起来。”

她的指尖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空紧绷的下颌线上,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微微抬起他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燃烧着的,早已不是律师的清明理智,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灼热的占有欲,如同深渊中燃起的烈火。

“你看,我把它们照顾得多好?”烟绯的唇角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声音却像冰冷的丝绸滑过皮肤,“每一件,都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就像……把你珍视的一切,都好好地藏在我的世界里一样。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弄丢了,对不对?”她的话语如同带着倒钩的锁链,温柔地缠绕上来,勒得空几乎无法呼吸。办公室内清雅的熏香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堵塞着他的口鼻。烟绯指尖那一点微凉的触感,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下意识地猛然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震落几缕细小的尘埃。

“不……烟绯,这不对!”空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试图用愤怒和惊骇筑起一道堤坝,抵挡那汹涌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情感洪流,“这不是保管!这是……这是偷窃!是侵犯隐私!你……你根本没权利这么做!”他指着那个装满他“遗落”物品的木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烟绯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瞬,如同阳光骤然被云层遮蔽,只留下一片深沉的阴影。但那阴影转瞬即逝,更浓烈、更粘稠的笑意重新在她眼底晕染开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她非但没有被空的质问逼退,反而又向前逼近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温度。

“偷窃?侵犯隐私?”她轻轻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法庭上推敲对方辩词中的漏洞,“旅行者,你总是这么天真可爱。”她微微歪着头,红发滑落肩头,眼神像在打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璃月的律法,我比你清楚得多。这些,都是你‘主动遗失’在公开场所或无主之地的物品。按照《璃月物权拾遗通则》第七章第三条,拾得者对无人认领的遗失物,拥有保管权,甚至……在满足一定公示期限后,拥有所有权。”

她流畅地背诵着法律条文,那精确到条款章节的熟悉程度,带着一种冰冷的、职业性的残酷。这并非强词夺理,而是在用她最擅长的武器——逻辑严密、无可辩驳的法律条文——为她的行为构筑起一道坚固的、令人绝望的壁垒。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辩解都更让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眼前的烟绯,既是他熟悉的那个精明干练的律师,却又在某个维度上彻底崩塌扭曲,变得无比陌生而恐怖。

“够了!”空低吼一声,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夺回一点主动权,“这些诡辩毫无意义!立刻把这些东西还给我!我现在就要离开!”他猛地侧身,想要绕过烟绯,冲向那扇象征着自由的办公室大门。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

“咔哒。”

一声清脆而冰冷的金属咬合声,在过分寂静的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

空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他猛地回头,视线越过烟绯的肩头。

那扇厚重的、雕花的实木办公室门中央,一个黄铜色的、结构精巧的锁舌,正稳稳地探出,严丝合缝地卡进了锁孔里。门,被彻底反锁了。

烟绯就站在门边,一只手还停留在那个黄铜门锁的旋钮上。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门扉,将空唯一的退路彻底封死。窗外,璃月港的喧嚣被厚重的墙壁和紧闭的门窗彻底隔绝,只剩下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以及台灯投下的、将两人身影拉得扭曲变形的昏黄光晕。那光晕落在烟绯的脸上,半明半暗,将她唇边那抹重新浮现的、温柔到极致的笑容,映衬得如同鬼魅。

“离开?”她轻声反问,语调柔和得像是在哄劝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眼底却再无半点暖意,只剩下深潭般的幽暗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笃定,“旅行者,你要去哪里呢?”

她不再给空任何反应的时间,踩着清脆的足音,从容不迫地走回那张象征着权力和掌控的巨大红木办公桌后。她拉开一个抽屉,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从里面取出一份装帧异常考究的文件。纸张是厚实挺括的羊皮纸,边缘烫着暗金色的繁复云纹,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正式和沉重。

烟绯将那份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光洁如镜的桌面上,推到靠近空的一侧。她的指尖在文件封面上那行醒目的大字上缓缓划过,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爱抚的珍视。昏黄的灯光下,那行字清晰地映入空的眼帘:

《关于旅行者空自愿永久定居璃月港并接受烟绯女士全面照管之具律法效力契约书》。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空的眼底。

“提瓦特很大,很危险。”烟绯的声音在寂静中流淌,依旧是那副温柔得能滴出水的腔调,却字字句句都带着无形的枷锁,“你总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为了寻找你妹妹,为了帮助每一个向你伸出手的人……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她微微蹙起眉,流露出真切的心疼,然而这心疼此刻却显得如此扭曲和恐怖,“看着你一次次离开璃月,一次次踏入未知的险境,我的心,就像被放在璃月港最冷的石磨上,慢慢地碾碎。”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真的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空惨白的脸上,那眼神像是蛛网,黏腻而坚定地缠绕上来,“只有把你留下,留在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我才能安心。只有璃月,只有在我的羽翼之下,你才是真正安全的。”她的语气渐渐染上一种不容置疑的狂热,“这份契约,就是最好的保障。它规定了你的居所——就在离我事务所不远的地方,方便我随时照看;你的日程——我会为你规划最安全、最舒适的生活;你的一切需求——我都会为你提前想到,妥善安排。”她微微前倾身体,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空,“你看,多么完美?它会赋予你安定,赋予你保护,赋予你……永远不会再孤单的陪伴。签下它,我们之间,就有了最牢固的纽带,受璃月七星和整个律法体系的承认与保护。”

她的话语编织成一张华丽而窒息的金丝网,用“安全”、“保护”、“陪伴”这些温暖的词汇作为诱饵,内里却是冰冷刺骨的囚笼。那份躺在羊皮纸上的契约,不再仅仅是一份文件,更像是一具量身定做的、镶金嵌玉的华丽棺椁。

空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死死盯着那份契约,羊皮纸特有的纹理在灯光下清晰可见,那暗金色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缠绕成无形的锁链。烟绯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当然,”烟绯话锋一转,语气依旧轻柔,却陡然掺入一丝金属般的冷硬,如同薄而锋利的刀刃划过丝绸,“作为璃月港最专业的法律工作者,我必须确保契约双方都清晰理解所有的……责任条款。”她纤细的手指精准地翻动厚重的契约书,发出沙沙的轻响,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她的指尖点在一行密密麻麻、字体明显更小的附加条款上。

“看这里,旅行者。”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第十七项附加条款:若乙方(也就是你,亲爱的旅行者)在契约生效期间,未经甲方(也就是我)书面许可,擅自离开璃月港行政管辖区域超过七十二时辰(即三天),则视为乙方单方面严重违约。”

她顿了顿,似乎在给空消化这信息的时间,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而根据本契约第六章‘违约责任’明确规定,在此种情况下,甲方——也就是我——有权采取一切必要且合法的措施,确保契约目的得以实现。”

“一切必要且合法的措施……”烟绯缓缓地重复着这八个字,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空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满意地捕捉到他瞳孔深处那无法抑制的惊悸,“这包括但不限于:向璃月总务司申请限制令,冻结你在璃月的一切资产;向千岩军报备,将你列入‘特殊关注人员’名单,确保你无法通过任何正规途径离开璃月港;甚至……”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鸣,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亲昵,“根据《璃月特殊监护条例》中关于‘对存在重大自我损害风险者’的处置办法,申请对你的行动自由进行……适当的、保护性的限制。”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进空的心湖,激起滔天的恐惧。冻结资产?千岩军名单?行动限制?这些冰冷生硬的法律术语,从烟绯那优美红唇中吐出,被赋予了最可怖的现实意义。她不是在虚张声势,她是在精确地勾勒出一座以璃月律法为砖石、以她的偏执为水泥,为他量身打造的、插翅难飞的监狱蓝图!

“这……这是非法拘禁!”空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颤音,他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这是在滥用法律!璃月的律法……七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非法?”烟绯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她绕过办公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丧钟。她再次逼近空,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那疯狂燃烧的火焰。她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攥住了空的手腕!她的手指纤细却异常有力,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的腕骨,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肤。

“旅行者,”她仰视着他,脸上那温柔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扭曲而炽热的真容,那双眼睛里的光,偏执得如同深渊的凝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在璃月,律法是什么?是我毕生研习、掌控、运用的工具!它是什么样子,该如何解释,如何执行……”她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疯狂与绝对的掌控力,“由我说了算!”

“至于七星……”她嗤笑一声,眼神轻蔑而冰冷,“他们需要的是璃月港的稳定与繁荣。一个解决纠纷、维护秩序的最高效工具,就是他们最需要的。只要我的行为最终能带来‘秩序’——比如,让一个总是带来麻烦的异乡旅人安静地、永久地停留在‘安全’的地方——谁会深究这秩序之下,用的是哪一条款、哪一细则?”她攥着空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痛感清晰地传来,像是在用身体力行地强调她的宣言。

“签了它,空。”烟绯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柔软,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与手腕上那令人疼痛的钳制形成了残忍的对比。她空着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支笔。笔身是温润的玉石,触手生凉,顶端镶嵌着一颗流转着暗红色光泽的宝石,如同凝固的血滴。她将这支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笔,强硬地塞进空那只被她攥得生疼的手中,然后用自己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他僵硬的手指,强迫他握紧那支笔。

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贴了上来,那股清雅洁净的熏香气息此刻浓郁得令人窒息。红白相间的裙装布料摩擦着空的手臂,耳畔的金色耳坠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着台灯昏黄的光,在他眼前晃出一片迷离的光晕。她仰着脸,红唇近在咫尺,吐息温热地拂过他的下颌。

“签下你的名字,就在那里……”她引导着那只被强制握笔的手,不容置疑地移向摊开在桌面上的契约书,笔尖悬停在乙方签名处那片刺眼的空白上方。那片空白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等待着将他彻底吞噬。

“签了它,”烟绯的声音如同海妖的吟唱,带着甜蜜的剧毒,在他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会保护你,照顾你,给你在提瓦特任何地方都无法得到的、最完美的‘家’。所有的风雨,所有的危险,都与你无关了。你只需要……留在我身边。”她的另一只手,甚至温柔地抚上了空冰凉的脸颊,指尖带着一种病态的眷恋。

“别逼我,空……”就在这甜蜜的低语中,她的声音骤然又沉了下去,如同瞬间跌入冰窟,那紧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也再次收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别逼我用上契约里写的那些‘必要措施’,也别逼我……用上‘别的手段’。”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像毒蛇吐信,却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加掩饰的疯狂与毁灭欲。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墙角那个装满他“遗物”的木盒,又缓缓移回他脸上,眼神幽深如狱。

“你知道的,为了留住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她轻声呢喃,如同情人间的诅咒,“我收集的,可不仅仅是你遗忘的小物件。”

笔尖,悬停在羊皮纸的上方,微微颤抖。玉石笔杆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直抵心脏,烟绯那只包裹着他手指的手,滚烫而有力,像熔岩铸造的镣铐。她最后那句“我收集的,可不仅仅是你遗忘的小物件”,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空混乱的脑海。

派蒙……!

一个惊恐的念头如同闪电般撕裂混沌。那个聒噪的小家伙今天被香菱新研究的“史莱姆滑蘑菇”吸引,死活要留在万民堂“试毒”……这难道也在她的计算之中?冷汗瞬间浸透了空的里衣。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死寂的办公室内炸开。

空的身体在巨大的惊悸和求生本能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向后一挣,肩膀狠狠撞在身后坚硬的档案柜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沉重的柜体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柜门上的金属锁扣剧烈震颤。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自毁的爆发力,竟让烟绯猝不及防,紧握他手腕的力道被强行震开了一瞬!

就是现在!

空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趁着这电光火石的空隙,猛地将手中那支沉重的玉石笔狠狠朝着烟绯的方向掼去!笔脱手而出,带着破空之声,并非瞄准她,而是砸向她身后巨大的落地百叶窗!

“哗啦——咔嚓!”

玉石笔精准地砸在百叶窗的木质横条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几片薄薄的木片应声断裂,飞溅开来。窗外,璃月港璀璨如星河般的万家灯火,瞬间透过那个被砸出的不规则破洞,汹涌地倾泻而入!温暖的、属于尘世的光明,如同利剑,刺破了办公室内昏黄粘稠的囚笼!

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让烟绯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发出一声短促而恼怒的低呼。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了一下那刺目的光芒。

空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没有任何犹豫,借着这短暂制造出的混乱和烟绯瞬间的分神,身体爆发出全部潜能,猛地拧身,朝着办公室另一侧——那扇通往内部档案室或休息间的侧门——亡命扑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远离她!远离那份契约!远离这令人窒息的疯狂!

“砰!”又是一声巨响。空用尽全身力气撞在那扇看起来较为单薄的侧门上。门板应声向内弹开!巨大的惯性让他收势不住,踉跄着扑进门内,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

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空根本顾不上。他狼狈地撑起身,急促地喘息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抬起头——

狂喜,如同脆弱的泡沫,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戳破、冻结。

这里并非他想象中的逃生通道,甚至不是档案室。这是一个布置得……异常用心的空间,与外面冷硬专业的办公室氛围截然不同。空间不大,光线比外面更暗,只有角落里一盏造型别致的落地灯散发着暖橘色的、暧昧不明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更浓郁、更甜腻的熏香,比外面那种清雅的香气更具侵略性,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某种令人眩晕的暗示。脚下是触感柔软厚密的长绒地毯,吸走了他跌倒的所有声响。

而最让空血液凝固的,是环绕着这个小小空间的墙壁。

四面墙壁,从地板到天花板,几乎没有任何空白!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全是他的影像。

大幅的、小幅的;清晰的、模糊的;远眺的、近观的;战斗时的凌厉、休息时的放松、与派蒙笑闹时的开怀、凝望远方时眼底深藏的忧郁……无数个瞬间,无数个角度,无数个他从未察觉自己流露出的神情,都被某种极其隐蔽的方式捕捉、放大,定格在这四堵冰冷的墙壁上。它们被精心装裱在风格各异的相框里,有些甚至被处理成复古的油画效果,形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由他自身形象构成的巨大漩涡。

仿佛有无数个他自己,正从墙壁的四面八方,用空洞而熟悉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此刻跌倒在地、惊恐万状的真实个体。

这巨大的视觉冲击,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空的颅骨上。他瘫坐在地毯上,浑身冰冷,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尖叫都发不出来。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思维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嗒…嗒…嗒…”

清脆而从容的高跟鞋声,如同精准的秒针,在他身后响起,不疾不徐地靠近。

那扇被他撞开的侧门门口,烟绯的身影被门框切割成一个优雅而压迫的剪影。她并未急于踏入这个属于她的“圣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欣赏着空瘫倒在地、被无数个“自己”所包围的绝望姿态。她微微歪着头,几缕红色的发丝垂落颊边,脸上没有任何愠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和欣赏。

“喜欢吗,旅行者?”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比刚才更加轻柔,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却带着一种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门框边缘,目光却牢牢锁死在空惨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而扭曲的弧度。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谈谈那份契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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