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朗、王二狗和陈默下定决心要彻查郑远方,然而,当他们真正开始深入时,却发现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们调动了各种关系,从不同侧面了解郑远方。结果却令人沮丧。
郑远方的家庭堪称模范。他与妻子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从未传出过任何绯闻。儿子郑大强虽然有些调皮,但在学校也并非问题学生。他的父母早已过世,亲戚间往来简单,没什么复杂纠葛。
更让人无从下手的是他的公司。从高高在上的副总、部门经理,到最底层的清洁工、保安,提起郑远方,几乎众口一词地竖起大拇指!
“郑总?那可是个大好人!仗义!当年我老娘生病急需用钱,是郑总二话不说提前给我预支了半年工资!”
“郑总有人情味,从来不摆架子,过年过节福利都是顶好的。”
“我们公司能起来,全靠郑总带着大家拼!他对我们这些老员工,那是没得说!”
“郑总信佛,心善,每年都给孤儿院、养老院捐不少钱呢!”
所有的调查反馈,都指向一个结论:郑远方是一个重情重义、乐善好施、能力出众、家庭美满的完美成功人士。与刘志刚口中那个隐藏着肮脏秘密、可能身负邪术的阴谋家形象,简直判若云泥!
“这……这怎么可能?”王二狗拿着汇总来的信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难道刘志刚那老小子临死还要摆我们一道?故意误导我们?还是说……我们真的想错了?”
连日的调查毫无进展,甚至收获了一片对郑远方的赞誉之声,这让王二狗不由得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就连万小雅也开始觉得,或许郑远方真的只是运气好,而刘志刚纯粹是嫉妒和污蔑。
然而,陈默却紧锁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依旧锐利。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没那么简单。”陈默的声音带着刑警特有的执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无瑕的人,尤其是像郑远方这样在商海沉浮中崛起的人。越是看起来毫无瑕疵,越是可能隐藏着致命的缺陷。只是……这个缺陷被他隐藏得太深了,或者说,他用某种方式,将所有的‘恶’都巧妙地转化、转移、甚至……‘献祭’掉了。”
他看向云清朗:“清朗,你从玄学的角度看,如果一个人真的动用邪术攫取财富和运势,难道就不会留下任何因果痕迹吗?那些看似完美的表象,会不会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的伪装,或者……是邪术带来的某种‘副作用’?”
云清朗沉吟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乃天道。邪术或许能暂时蒙蔽天机,扭曲运势,但绝不可能完全消除业力。业力会累积,会潜伏,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爆发。郑远方表面越是完美,内里积聚的‘业’可能就越重,只是爆发的时间未到,或者……被他用某种方法暂时‘镇压’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们不觉得,这种众口一词的‘完美’,本身就很可疑吗?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精心维护着这个形象。”
话虽如此,但找不到突破口,一切仍是空谈。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那股无形的阻力让众人感到一阵无力。
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角落里。
王二狗没有放弃,他依旧凭借着自己的方式,在郑远方发迹的故乡县城以及周边区域暗中活动,请那些老街坊、老工友喝酒聊天,希望能挖出点不一样的东西。这天晚上,他晃悠到县城边缘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烧烤摊,准备吃点东西再回招待所。
正是夏末秋初,烧烤摊生意不错,人声鼎沸。王二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些烤串啤酒,自顾自地喝着。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邻桌一个独自喝闷酒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普通的工装,眉头紧锁,眼神黯淡,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啤酒瓶。他既不玩手机,也不看周围喧闹的人群,只是机械地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嘴里不时喃喃自语,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环境中,王二狗灵敏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词句。
“……没用……我真没用……”
“……对不住……对不住你们……”
“……十几年了……查不到……”
“……那场火……石棉瓦……”
“石棉瓦”三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王二狗!他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了之前调查时,隐约听说过郑远方是靠做建材,尤其是石棉瓦生意起家的!
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靠近那年轻人,装作随意地搭话:“兄弟,一个人喝闷酒呢?有啥烦心事,跟哥们儿唠唠?”
那年轻人醉眼朦胧地抬起头,看了王二狗一眼,见是个面生的外地人,似乎放下了些许戒备,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唠啥……唠了也没用……没人信,也没人管……”
王二狗顺势坐下,给他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上,摆出一副知心大哥的架势:“嗨,这话说的,这世上没啥过不去的坎儿。你说出来,心里也痛快点儿,万一我能帮上忙呢?”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无人倾诉,年轻人看着王二狗诚恳(伪装)的眼神,防线终于崩溃了。他红着眼睛,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话语因为醉意而有些混乱,但王二狗却越听越是心惊!
年轻人名叫李默,是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建筑设计师。他并非本地人,但他的恩人,一位姓吴的五保户老人,是这里的原住民。李默小时候家里穷,是吴爷爷省吃俭用,一直资助他读书,他才得以走出大山,考上大学。
而吴爷爷,连同附近另外两户五保户老人,在十几年前的一场火灾中,不幸全部遇难了!
“那场火……本来不该烧那么大,不该死那么多人的!”李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我后来学了这个专业,才知道……才知道他们当时住的危房改造,用的……用的是他妈的最劣质的石棉瓦!那玩意儿不防火不说,遇火还会释放毒烟,烧起来更快!”
他猛地一拍桌子,引来周围几道目光,但他浑然不觉:“我查过了!当年负责那个片区危房改造石棉瓦采购的,就是郑远方!那个现在人模狗样、到处捐钱的大善人郑远方!他为了省钱,用远低于市场价的劣质瓦,以次充好!那场大火……那六条人命……就是他为了赚黑心钱害的!”
李默毕业后,心中一直无法释怀,立志要为恩人和其他死者讨回公道。他利用所学知识,搜集资料,不断上诉,想要重新调查那场火灾,追究郑远方的责任。
然而,事情过去太久了。当年的档案不全,知情人也大多离散,更重要的是,郑远方如今财大势大,名声又好,他的申诉如同石沉大海,无人理会。相关部门要么敷衍塞责,要么直接告诉他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十几年了……人证物证都没了……我能怎么办?我对不起吴爷爷,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啊!”李默伏在桌上,失声痛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
王二狗听着他的哭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郑远方的第一桶金!石棉瓦采购!六条人命!一场被掩盖了十几年的惨剧!
这就是完美面具下的血腥真相!这就是那被隐藏起来的、致命的“业”!
刘志刚没有骗他们!郑远方绝不是什么善类!他的财富和运势,从一开始,就浸透了无辜者的鲜血!而他之后所有的“善举”,或许都只是为了掩盖这最初的罪孽,或者……是某种邪术要求的“平衡”与“伪装”!
王二狗强压住内心的震惊与愤怒,安抚了情绪崩溃的李默,并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他立刻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回了槐荫巷。
当云清朗和陈默得知这一切时,饶是他们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原来如此……第一桶金……六条人命……”陈默眼神冰冷,拳头紧握,“难怪他之后能如此‘幸运’,如此‘完美’。这不仅仅是商业上的不道德,这是赤裸裸的谋财害命!只是因为死者是弱势的五保户,在那个年代就被轻易掩盖了过去!”
云清朗的目光则更加深远,他缓缓道:“业力深重如此,却能安然至今,甚至运势越发昌隆……这绝非寻常。要么,他有极高明的法门转移业力;要么……他可能将那场火灾和死者的怨气,也作为了他邪术修炼的……‘资粮’!”
这个推测,让整个事件的恐怖程度再次升级!
郑远方,不仅仅是一个黑心商人,更可能是一个利用他人生命和痛苦来修炼邪法的魔头!他的完美形象,是他精心编织的保护色,也是他邪术体系的一部分!
突破口,终于找到了。虽然时隔久远,证据难寻,但有了明确的方向和苦主(李默),陈默便可以从官方层面尝试推动重新调查。而云清朗和王二狗,则要从玄学的角度,去探查郑远方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来镇压和利用这份滔天的业力与怨念。
郑远方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完美堡垒,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而缝隙后面露出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与血腥。一场真正的、关乎正义与邪恶、涉及人命与因果的较量,即将进入白热化。槐荫巷的众人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远比刘志刚更加危险和残忍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