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赵铁柱抓起一个酒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之色。
“有一个外门弟子当靠山，李哥，你往后在这杂役院，可算是能横着走了。哪像我们，还要天天担心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宗门踢出去。”
李果心里一动，随后放下酒碗说道：“踢出去？这是什么意思？”
“你新来的，还不懂。你看咱们这杂役院大几百号人，看着挺多，但其实每年都在流动。宗门每年都会查我们的贡献点，到了年底，若攒不够五十个贡献点，就说明你是个废物，对宗门没什么贡献，宗门就会把你清出去。”
李果闻言心下微凛。他想过杂役弟子的日子肯定苦，可没想到还有定期清理之说，这哪里是什么修仙宗门，分明就是血汗工厂。
王二牛见李果脸色微变，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李哥你不用被铁柱吓到。这规矩是给我们这些真正从凡人里招上来的杂役定的。你不一样，你是外门弟子带进来的仆役，你的名头是挂人家名下的。只要你主子没发话赶你走，宗门就不会赶你走。说白了，我们得证明自己有用才能留下，而你只用让你主子觉得你有用就行。”
“原来如此。”李果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没什么庆幸之感。
他是进来修仙的，而不是当一个只想保住饭碗的杂役，于是问道：“那你们的贡献点都是靠做任务来的？”
王二牛道：“那可不。杂役任务，一个月才发一次。负责给咱们派活儿的是三个杂役管事。每次任务就那么多，来晚了就没有了。给的贡献点还不一样，有的任务又苦又累，但给的贡献点却少的可怜。有些倒是简单，给的贡献点又多，但这种任务又轮得到我们吗？”
王二牛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李果，一股酒气喷在李果脸上：“所以想接好任务，要么你跟那三个管事关系好，要么你要懂得孝敬。”
“还要给管事送礼？”李果眉毛一挑。这套路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送了礼，别人拿不到好任务的心里能服气？就没人管管这种事？”
“管？谁管？”王二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
“李哥，你往后再在这儿待着就知道了。咱这种人，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个内门弟子的影子，更别提那些长老、宗主们了。人家都在天上飘着呢，哪会看咱们这泥坑里一眼？在这杂役院，那三位管事就是天。”
李果心里沉思，若是如此，这些人为了凑够五十个贡献点留在宗门，怕是这一年到头都要不停做任务，还说不定还要把贡献点送出去打点关系，那还有时间修炼吗？
他把这个疑问问出了口：“你们整天这么忙活，还有时间修炼吗？”
此言一出，那王二牛、赵铁柱还有孙猴子三个先是一愣，随后竟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这让李果更疑惑了：“你们难道不修炼吗？”
“修炼？李哥，你这话问的……”王二牛笑得直拍大腿。
李果被他们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很好笑吗？我们不都是弟子吗，不修炼做什么？”
“弟子？”王二牛止住笑意，摆了摆手：“李哥，你可别多想。咱们是杂役弟子，重点在那‘杂役’两个字上，后面那‘弟子’俩字，就是个称呼罢了。实际上，咱们就是一群给宗门干活儿的苦力。”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铁柱和孙猴子：“我们这种人，当初招上来的时候，第一关就是测灵根。凡是有灵根的一个都不要。你想想，宗门要是有灵根的人来干这些活儿，那不是浪费吗？我们就是一群没法修炼的凡人，来这儿就是干活儿。”
李果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杂役弟子再不济，好歹也是有成为修士的机会，没想到这群人，从根子上就是没法修炼的那种。
“那你们既然不能修炼，辛辛苦苦赚那些贡献点做什么？”李果又问道：“我听那执事说，贡献点是可以用来换功法、丹药和法器的。”
孙猴子抢着说道：“对我们来说，贡献点就一个用处，换钱。”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个贡献点，能去功德堂换一枚下品灵石。拿着这枚灵石下山，黑市里随便就能换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咱们在这山上干个三五年，只要多干活儿，省着点花，下山时揣个十来枚灵石，那就是上千两银子。回家盖大宅子，买几十亩地，再娶个漂亮婆娘，下半辈子就是地主老爷了。”
旁边的赵铁柱也瓮声瓮气地说道：“是这个理。宗门虽然规矩多，活儿也累，但能赚的钱也是真的多。我再干两年，就能攒够回家娶媳妇的钱了。”
孙猴子撞了他一下：“铁柱，今年攒了几枚了？”
赵铁柱咧嘴一笑，伸出两根粗壮手指：“两枚。年底前努努力还能再攒一枚。”
孙猴子：“嘿嘿，跟我差不多。”
李果这下明白了。
看着眼前这三个对攒钱回家而无比期待的壮汉，李果心里升起一种荒谬之感。
他们是来赚钱的，是把这里当成一个可以赚大钱的地方，而他是舍弃了凡间的富贵，挤进来只为求那虚无缥缈的仙缘。
他们和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两条路。
不过李果还是确认性地问道：“那贡献点也能换修炼的东西，对吧？”
“能啊，当然能。”王二牛毫不迟疑就说道：“功德堂里啥都有，只要你有贡献点。不过我们谁会傻到去换那玩意儿？又贵，对我们又没用，有那点数换成灵石揣兜里，晚上睡觉都踏实啊。”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先前那名侍女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将一盘盘菜肴摆在了桌子上。
“几位客官，你们的菜来了，慢慢吃。”
王二牛有了几分醉意，他一边招呼李果赶紧动筷子，一边斜着眼瞟着那侍女婀娜的背影，毫不避讳地嗤笑一声。
“李哥，你看这娘们儿长得不错吧？她也是杂役弟子。”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李果耳边，酒气混合着一股酸味喷在李果脸上：“她这活儿，在五谷楼当个侍女，多轻松，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一个月稳拿二十个贡献点。知道为啥吗？”
李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王二牛嘿嘿一笑：“因为她把一个管事伺候舒服了，就给弄了个在这五谷楼端盘子的活儿。妈的，多轻松，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哪像咱们。”
他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烧肉扔进嘴里，含糊不清继续道：“还有做这些菜的大厨也是个杂役，人家凭的是一手好厨艺，通过了宗门的考核，才能在这楼里掌勺。咱们啊，没人家那皮肉，也没人家那手艺，就剩一把子力气了。”
几人对这种事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毫不在意地吃菜喝着酒。
李果夹起一块菜叶子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