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金色血液浮现的瞬间，柳箐月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像一张写满代码的纸，突然被拿到了程序员面前，纸上的一切逻辑、存在、意义都被瞬间看透。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连同那些藏在最深处的、明天吃什么的念头，都被剥开了，无所遁形。
她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自己就会像一行错误代码一样，被轻易地删除掉。
而那位守墓的老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滴血液。
“……原来如此。”
古老的意念带着一丝了然，在她脑海中响起：“他是想借我的‘坟场’，来埋葬这份‘因果’。”
【好家伙，听不懂，但感觉很高级。这快递送的不是信，是定时炸弹吧？还带因果律的？掌柜的，你可真是我的好老板！】
柳箐月脑子里的弹幕还没刷完，老者已伸出干枯的手指，在那滴金色血液上轻轻一点。
“嗡——”
金血化作无数微小的金色符文，融入脚下由破碎墓碑铺成的石板路中。
整片空间微微一亮，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好了。”老者收回手指，意念平淡，“信，我收到了。交易，完成。”
柳箐月缓过神来，连忙追问：“前辈，这就完了？外面那俩还在打呢！”
她指了指身后那片金光与灰雾交织的战场。
“它们？”老者的意念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两个不知死活的‘残响’罢了，最终都会成为这座城市的养料。”
柳箐月听得头皮发麻。
【整座城都是自动回收的绞肉机，这环保等级也太高了……】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老者转向她，“按照规矩，你可以离开了。”
“离开？”柳箐月一下急了，“前辈，我不知道怎么走啊！而且……”
她试探着搓了搓手指，脸上堆起在公司求人帮忙改ppt时才会露出的标准笑容：
“那个……掌柜的说，任务完成有报酬的，一滴完整的世界之息。您看这……”
就算要不到世界之息，能给张回程票也行啊！总不能让我原路返回，再去跟那俩神仙抢道吧？
老者沉默了片刻。
柳箐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感觉自己像个在超市捏方便面被监控拍到的熊孩子。
“世界之息是‘生’的本源。而归墟，是死的终点。这里没有。”
柳箐月感觉心口一凉，像大冬天刚出门就被灌了一脖子冷风。
【白干了！掌柜你个画大饼的糟老头子坏得很！我的差旅费！我的精神损失费！】
“但是……”
老者不紧不慢的意念，又让她那颗掉进冰窖的心被捞了出来。
“作为报酬，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老者抬手，指向茅草屋旁那片死寂的虚空，
“那里，是‘遗忘之海’，漂浮着无数纪元的残骸。
你可以进入其中，任意挑选一件‘垃圾’，全看你自己的‘缘’。拿到之后，我送你离开。”
柳-箐月眼睛一亮。
【卧槽！开盲盒！还是官方保送的！这不比固定奖励刺激多了？！】
捡垃圾，她熟啊！这可是她刻在dNA里的技能！
“多谢前辈！前辈您真是个好人！”
她一个九十度鞠躬，激动得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这位前辈，简直是她见过的最和蔼可亲的Npc！
老者意念微动，柳箐月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站在了那条熟悉的、通往“遗忘之海”的石板路上。
【开整！今天不把储物空间装满，都对不起前辈给的这次机会！】
她摩拳擦掌，正准备开启雷达，来个地毯式搜索。
突然，额头上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痛感，那块一直任劳任怨的菱形晶片，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神座-a型’数据库能量耗尽，进入低功耗待机模式。】
【所有扫描及分析模块已关闭。】
柳箐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是吧大哥？！我刚进副本，你告诉我地图插件全下线了？！这不等于让我在雷区里闭着眼睛跳华尔兹吗？！】
她不死心，对着身后空无一物的黑暗用精神力大喊：
“前辈！我的外挂……哦不，辅助工具好像没电了！能给充个电不？”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得，看来这‘缘’，是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柳箐月叹了口气，认命地踏入了那片广袤的“遗忘之海”。
没有了晶片扫描，她只能开启自己那半吊子的【真实之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视野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中，只能勉强分辨出那些巨大残骸的轮廓。
她像个在深海里摸索的潜水员，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
那具庞大的耶梦加得骸骨，离着老远她就绕着走，那上面残留的气息让她汗毛倒竖。
那个“天工神国”的残骸，金碧辉煌，但她用【真实之眼】一看，里面全是扭曲的规则线条，跟一团乱麻似的，碰都不敢碰。
她只能在一些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小碎片周围打转。
可找了半天，摸到手不是一碰就碎的废铁，就是些毫无能量波动的破烂石头，连当个压泡菜的缸都嫌丑。
【不行啊，这‘缘’也太难了！这跟让我去逛潘家园，不许用手机查资料有什么区别？全是坑啊！】
就在她一筹莫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缘分”二字犯冲的时候。
储物空间里，一个被她塞在角落里吃灰许久的东西，突然“咚”地一下，自己动了！
那动静不大，却像有人在她脑子里敲了一下。
柳箐月一怔，意念沉入储物空间。
角落里，那本封面古朴、被她当成纪念品收藏的……《万界因果律账本》，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刚才那一下，就是它发出来的。
【这玩意儿不是个摆设吗？难道……它才是真正的隐藏款外挂？】
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账本取了出来。
古朴的账本悬浮在面前，封面上那个沧桑的“当”字，正透出极其微弱的光。
【检测到高浓度、无主的‘因果’残留……】
【‘账本’吞噬本能被激活……】
【正在扫描……】
虚幻的文字在账本上方逐行浮现。
柳箐月眼睛一瞪。
【我靠！还有这隐藏功能？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就是专业版的寻宝罗盘吗？！比刚才那个断电的什么‘神座’数据库靠谱多了！】
她感觉自己活像一个把最新款折叠屏手机一直当砖头砸核桃的人，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玩意儿原来还能开机上网！
《万界因果律账本》扫描片刻，书页“哗啦啦”无风自动，翻开一页。
纸页上没有字，却浮现出了一行由光芒构成的、她能看懂的奇特文字：
【欠款方：枯萎之心（残片）】
【坐标：左前方，三十七步，石块下】
【欠款内容：一丝‘凋零’法则】
【催收建议：可回收。价值评估：低。】
柳箐月拿着账本，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左前方，那个方向，确实有一块不起眼的、她刚才路过时完全没在意的黑色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