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七嘴八舌的劝安子琪,安子山在外面说:杨郎中来了。杨郎中被请到了里屋,屋里的女人让出地方来,安子娴把安子琪放在床上,安子琪却拉着她的手:姐姐不要走。安子娴说:姐不走,姐就在你身边,让杨郎中给你看看。
安子琪怯怯的说:不用看,不用花钱。我身体很好,睡一觉就能做饭洗衣。众人又是听得心里发酸。杨郎中把过脉,给安子琪额头上洒了点药粉,止住了血,包了一层白纱布。杨郎中说:安姑娘,借一步说话。安子娴把安子琪交给朱氏,和杨郎中来到了屋外。饭桌边坐着安家的几个男人,都抬头看着他们。
杨郎中说:病人身体状况很是不好。她这个情况是小产后,身体没得到调养,引起子官脱落,恶露不断,严重的妇科感染。这病就算治好,以后都恐怕在难有子祠。加上病人长期不得温饱,情绪又一直处在紧张状态,如惊弓之鸟,再也受不得任何刺激。以后你们别再说她不要听的话刺激她,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安子娴说:杨郎中,请你开最好的药,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子琪。杨郎中道: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关于开方抓药。我要用猪砂给她安神定魂,然后要用上一些鹿茸,人参之类的大补之物,给她补元气。
安子娴说:子山,你跟着杨郎中去买药,到太公那里支银子,不要省钱。安子山用力点头。杨郎中说:鹿茸,人参只要有钱便可买到。只是猪砂不太好买,往往有钱也买不到。
安子山问:杨郎中,猪砂是什么药材,竟然那么珍贵。杨郎中说:猪砂是猪身上的一种囊肿,牛身上的叫牛黄,狗身上的叫狗宝。这些东西经过药师加工后,是治疗某些疾病的特效药。
安子娴说:劳烦杨郎中多费心。杨郎中说:份内之事,理应尽之。
打发走了安子山和杨郎中,安子娴回到里屋,安子琪抱着朱氏哭。安子玉端着碗白米粥,后面跟着的余氏端着炒鸡蛋。安子玉抽抽咽咽的说:子琪别哭了,先喝一点粥垫垫肚子,等会我给你做好东西吃。现在我们家不缺吃不缺穿。等你身体养好了,就和我们去卖椒盐泥鳅,我们每天都能卖好多钱。是吧子怡。安子怡忙说:对,对。我和子玉都忙不过来。
安子琪擦去泪水,露出笑容。可她没有牙齿,光秃秃的牙龈让看到她笑容的人,心里刺痛。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少了门牙?安子娴用热毛巾给她擦了一把脸,心里堵得慌。想问她为何少了门牙,又怕安子娴伤心。安子玉坐在床边,用木勺舀起米粥,轻轻吹了吹喂给她。
两个双胞胎姐妹,十四岁的豆蔻年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眉眼如画,青春活泼。另一个满脸苍桑,一身伤痕。命运的齿轮从人身上碾压过去,有的人变成了闪亮的珍珠,有的变成了一撮尘土。
安子琪说:这样有吃有穿多好啊。这白米粥,这鸡蛋,还有刚才那碗糖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还有身上这套新衣服,穿在身上十分的舒服。我吃过白米粥,吃过鸡蛋,穿过新衣服,我死而无憾了。
安子玉说:别说死不死的,你才多大?我们要好好活着,姐说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你还没吃饱过肉,没喝过鸡汤,没吃过鱼。还没吃过豆腐脑,没吃过糖枣糕点。千万别说死不死这种话。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带你去吃各种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吃多少就买多少。
安子琪死鱼一样毫无光泽的眼睛亮了亮。她只有十四岁的年纪,美食对她还有很强的吸引力。真的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吗?安子玉用力的点头。安子琪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小姑父从镇上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递给的女儿。叶珍珍拿着糖葫芦欢快的转圈圈。她觉得那一刻的叶珍珍,是天上降到人间享福的仙童。叶珍珍自己咬了一口糖葫芦,然后给子美,子兰,子秀,子香她们一人咬了一口。却偏偏不给同样站在一块玩耍的子玉,子欣和她尝一尝。
那种吃一口糖葫芦的梦想,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脱口而出:我想吃糖葫芦。安子玉的眼泪夺眶而出,安子琪的话也打开了她记忆的阀门,她也笑着说:我也想吃,明天我去买一大堆糖葫芦,一人十根吃到牙齿都酸了。安子琪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看得众人心里又是一阵的酸楚。
安子玉一边给安子琪喂粥,一边说说:你看外面,有很多女人帮我们家做针线活。家里有很多布,等你身体好了,自己挑选布料做衣服。你身上穿的,我身上穿的,都是我自己挑好后,二奶奶亲手做的。好看不?安子琪点头。
安子玉笑着说:我们挑一模一样的颜色,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让爹娘都把我们认错了,那才好玩呢。安子玉咯咯的笑,笑容青春又阳光。安子娴的到来改变了她的命运。每天卖椒盐泥鳅,让她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既增加了见识又增加了胆量。每天几百文钱的收入,也增加了她的勇气和自信。
安子琪眼底羡慕嫉妒恨的光芒一闪而过,涌上心底的是无穷的绝望和生无可恋。但她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
安子琪吃了两碗粥,脸上气色也好了些,身体不再颤抖。安子娴见她情绪平稳了,拉着她的手问:子琪,是谁把你的牙齿打掉的?安子琪慌忙用手去捂嘴。安子娴用手轻轻把她的手拿开,望着她的眼睛鼓励道:子琪,别怕,告诉姐。姐为你做主。
安子琪道:是老畜生,他欺负我,我咬他,他就用钳子拔掉我的牙齿。安子娴的心一阵抽搐,活生生拔掉牙齿,那该是多么钻心的痛。她暗暗捏紧拳头:子琪,姐一定会把那老畜生的牙齿,也一颗颗的拔下来。姐发誓说到做到。
安子娴摸着安子琪的断指问:又是谁砍掉了你的手指?安子琪说:他们打我折磨我,我受不了就逃跑,被抓回去后,老巫婆就用剪刀剪掉我的手指。我逃跑两次,就剪了两根手指。后来他们怕我再逃走,就一天到晚都用铁链拴着我。